太阳渐渐的升高,这原本清凉幽静的庭院也渐渐的变得炎热了起来。
但坐在椅子上的人却完全没有一点想起身的意思。
他们已经太疲惫,疲惫到站着都可以睡着;他们也太饥饿,饥饿到几乎能吞下一匹马。
任谁彻夜不眠,再赶上几十里的山路,都会变得像他们一样的。
“大师的画技的确是高明的很。”徐三整个人都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仿佛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已被拆散一般。
“过奖过奖。”胜贯休和尚依旧微笑着。灿烂的微笑再配合上和尚那圆润的胖脸,与庙中的弥勒塑像倒是颇有几分相似。
从徐三他们进入这庭院开始,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一个表情,从未增加一分,也从未减损一毫。
仿佛他从来不会因为任何的事情感到烦恼,也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感到忧伤,无论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遇上任何的事,他都可以笑着面对。
“这位大师的画技自然是当世第一的。”那女童笑盈盈的看看胜贯休,又转过头笑着看着徐三:“但他最擅长的事却不是画画。”
“我当然知道。”徐三脸上带着像那和尚一般的微笑:“他既然和你们一起出现,那他最擅长的事情当然不只是画画。”
“不错不错。”和尚满面的笑容仿佛比刚刚又灿烂了几分:“和尚最擅长的不是画画,而是杀人。”
“你是和尚?”徐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我怎么听别人说,这紫竹林禅寺已经没有一个和尚?”
“是谁说的?”和尚并不恼,只是依旧笑呵呵的看着徐三。
“是我说的。”唐蓝冷笑着看着胜贯休:“这里本就不该有和尚。”
可是他怎么看都是个和尚,光溜溜的脑袋,破旧的僧袍,还有挂在手腕上的念珠。
“而且你也不应该是个和尚。”徐三看着和尚那笑呵呵的胖脸:
“如果我没有记错,当世画者中有如此功力的,也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笑口常开疯画圣,婺州兰溪笑靥儿。”
和尚脸上的笑容变得更灿烂,金黄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仿佛在他脸上渡了一层金箔:“不错不错,我就是笑靥儿。”
唐婉儿疑惑的道:“响当当的疯画圣,怎么会出家做了和尚。”
那烹茶的女子冷笑一声:“穿上僧袍就是和尚的话,那穿上龙袍的岂不都是太子了。”
晓寒看看笑靥儿那光溜溜的脑壳,忍不住笑出了声:“并不是每一个没头发的男子都是和尚,也不是每一个没头发的女子都是尼姑。”
那女童已经笑的肚子疼:“也许人家只是天生的秃头。”
笑靥儿拍拍自己光溜溜的脑袋,笑呵呵的道:“不错不错,在下天生就是一副和尚头。”
“就像有的人天生长不大。”徐三瞅了那女童一眼:“即便是年过二十,也依旧是一副始齔的相貌。”
“哼!”那女童狠狠的盯着徐三,眼神复杂,好像要把他吞下肚去。
年过二十却貌若女童的,徐三只认得一个,那便是烛影摇红的杀手饺子。
这女童自然便是饺子。
“这样倒也不错。”百里春水笑着看看饺子,又看看坐在一旁的血蝠王,笑盈盈的道:“听说血蝠王就偏偏喜欢那些七八岁的女童,这几十年来也不知祸害了多少无辜的孩子。”
“嘿嘿。”血蝠王冷笑一声,甚是得意。
“那不就是了,眼前便有一个长不大的女童,却不是合适的很。”
“我看倒也不错。”唐蓝冷笑一声:“省的再去祸害别人。”
“不错不错。”笑靥儿依旧笑着:“我看这的确合适的紧。”
唐婉儿把头靠在椅背上,看着笑靥儿:“你是不是很喜欢说‘不错不错’?”
笑靥儿微微一怔,微笑着道:“不错不错。”
众人闻言皆是大笑,就连那沉默良久的烹茶女子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凤小花在哪里?”徐三的面色变的冷峻,声音也变得冰冷,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正死死盯着那烹茶的女子。
“死了。”那女子笑的很是妩媚:“在那间密室的门关上的一瞬间,就已经死在了百里大侠的飞刀之下了。”
对于同伙的死亡,她非但没有一丝的悲伤,反而看起来快活的很,好似这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一般。
徐三依旧死死盯着她。
“你想杀了我?”那女子笑着看着徐三:“可是你不能。”
“不能?”
“不能。”那女子叹了口气,脸上却依旧挂着得意的微笑:“你若是要杀我,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你却不能杀我。”
“不能?”
“不能。”那女子眼神迷离,好似在回忆着什么:“毕竟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啊~~”徐三不由的吃了一惊。
“婊子!”唐蓝狠狠的咒骂一声。
那女子也不恼,只是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我毕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有他的孩子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毕竟她是包子,不是馒头。”饺子笑嘻嘻的道:“包子总是会有馅儿的。”
晓寒抿嘴笑着道:“却不知十个月后,是会冒出来一个小包子,还是小凤凰。”
包子微笑着看着徐三:“怎么样,你还想杀我吗?”
徐三就那么愣在那里,任谁也想不到,昨夜才成亲的包子竟然已经有了凤栖梧的骨血。
倘若她说的是真的,他又怎么可能杀包子,非但不能杀,甚至还要把她保护起来。
包子害死了自己的老友,自己非但不能杀了她报仇,甚至还要保护她?
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徐三突然感到一阵的无力。
包子笑着倒出一杯茶:“凤栖梧身上的江城梅花引也是我下的,可是你知道了又怎么样,你还是不能杀我。”
徐三的手握的很紧,就连坚硬椅子扶手,也已被他捏出了十个深深的指印。
“你虽然不可以杀我,但我却可以杀你。”包子轻轻的嗅着杯中溢出的茶香:“可是有些事情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徐三强忍着怒气,咬着牙道:“什么问题?”
“毕燕挝手里的那把飞刀。”包子轻轻的抿了一口杯中的香茶:“那的确是张进酒的刀,也的确是你在胡家大院时使用的那把刀。”
“是。”徐三只说了一个字。
“张进酒只送了你一把刀?”
“是。”
“那你为什么还会有一把?”讲话的是晓寒。
徐三淡淡的道:“张进酒死的时候是谁把他葬了的?”
所有人都知道,张进酒死后的一切丧事都是徐三帮忙操办的。
“那么我有他的飞刀又有什么奇怪的。”
包子闭上了嘴。
这实在是一个既简单又明显的答案,简单到三岁的小童也应该能想的明白。
“我也有一个问题。”徐三看着坐在对面的饺子:“为什么我们走到哪里,你们就跟到哪里?是谁向你们通风报信的?”
饺子微微一笑:“鸽子。”
“鸽子?”
唐婉儿道:“你说的就是那种有两只长长的翅膀,长长的尾巴,圆圆的脑袋,尖尖的嘴巴,两只红红的眼环,还有两只红脚爪的那种鸽子?”
“没错,就是那种鸽子。”饺子回答的很是坦然:
“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是靠飞鸽传书来获取任务的。既然如此,那么让它们跟跟人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徐三突然想起了寺外竹林里那几只抖动翅膀的雪白鸽子。
它们是否已经跟随了自己一路?
“你们每到一处,我们的人都会事先得到消息。所以你永远比我们慢一步。”
饺子笑的很得意,配合着她那人畜无害的相貌,看起来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你刚刚说,你身上不止一把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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