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寒死了。”
“哪个晓寒?”
“要命的晓寒,‘绿杨烟外晓寒轻’的晓寒。”
“晓寒怎么会死?”
“人都会死的,晓寒也一样。”
“可她毕竟是晓寒,又怎么会死的这么轻易?”
“任何人都是一样,若是被销魂针刺入心脏,都一定会死的。”
“是谁杀了她?”
“唐蓝。”
“唐蓝是谁?”
“唐蓝是蜀中唐门的弃女,也曾是烛影摇红的杀手。”
“她为什么杀晓寒?”
“因为烛影摇红的规矩实在太过严苛,对于手底下的杀手也太过于残忍。”
“这和晓寒有什么关系?”
“因为晓寒就是红袖,烛影摇红的首领红袖。”
“那么,她的刀呢?那把叫做‘绿杨烟外晓寒轻’的刀呢?”
“刀在徐三手里。”
“刀为什么会在徐三手里?”
“因为徐三是她临死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所以她的刀自然就在徐三的手里。”
“那么徐三又在哪里?”
“客栈,财神客栈。”
黄昏。
石板路上突然多了两个怪人,青布长衫,竹杖芒鞋,背上各背着一只琵琶。
这二人形貌虽不相同,脸上却都是死人一般的木然,走起路来膝不弯,腿不抬,活像两个墓地里钻出来的僵尸。
他们的眼睛都早已不见,只剩下两个可怕的空洞留在脸上。
他们走的很慢,慢慢的向前移动,只要他们走过的地方,所有的声音都会全部消失,只剩下竹杖的“哆~~哆~~”声。
就连那些最顽皮吵闹的孩童,也都会吓得停止哭泣,瑟缩的躲在父母的怀里。
长街的尽头,一根三丈高的旗杆上,一张破旧的酒旗迎风作响。
酒旗上面写着四个漆黑的字:
――财神客栈。
他们走到客栈的门口,探出手中的竹杖,摸索着走进门去。
就在这时,一匹瘸腿的癞皮老驴从暮色中慢慢走来。老驴每走一步,挂在驴脖子上的铃铛便“铛~~铛~~”作响。
驴走的很慢,走一步,晃三晃。
一个身形邋遢的老头,倒骑在老驴的驴背上,随着老驴的步伐,一下一下的摇晃着。
他已经醉的快要不省人事,胸前的衣襟也早已被酒水打湿。
老驴摇晃着从财神客栈的门口走过,老头便从颠簸的驴背上滚落。
老头就躺在地上,驴就站在他的旁边。
暮色变得更浓。
长街上突然起了一阵扬尘。
一匹雪白的骏马从远处疾驰而来,到客栈门口,便忽的一声长嘶,人立而起。
烟尘散尽,露出马上人影的面目。
马上是个虎背熊腰的中年汉子,虎目虬髯,方腮阔口,一身皮肉好似钢铁铸成一般。
一把背阔面厚,斩金断玉的鬼头刀,就插在他的腰带上。
没有刀鞘,青黑的刀身就暴露在外面,显得格外诡异。
大汉收缰勒马,便看见了停在一旁的老驴,也看见了躺在地上的老头。
大汉冷笑一声,纵身下马,随即伸手在白马的臀部一拍,白马便长嘶一声,撒腿狂奔,消失在昏沉的暮色里。
大汉抬腿跨过地上的老头,迈步走进客栈。
暮色更浓了,长街上已看不见人影,家家户户都闭上了门。
就连躺在地上的老者也早已被小二拖将进去,只剩下一只瘸腿的癞皮老驴,孤零零的站在客栈的门口,站在昏黄的暮色里,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财神客栈里也寂静无声,仿佛刚刚进入的客人都只是幻象,这里只是个空旷无人的荒屋。只有二楼的某个客房的窗户上,影影绰绰的闪动着烛光。
瘸腿的癞皮老驴还站在客栈的门外,好似一尊立在风中的雕像。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这昏暗无人的长街上。
她穿着一身海棠色的襦裙,头上插着一支镶着珠玉的步摇。
她的神态从容,但她的眼中却泛着精光。
她悠然的走到老驴的旁边,伸出手拍拍癞皮的驴背。
老驴受惊,仰头乱叫。
“呃昂~~”
老驴的四蹄乱蹬,脖子上的铃铛“叮~~当~~”乱响。
但无论这驴蹄蹬的多快,铃铛响的多急,老驴却依旧停在客栈的门口,一寸也不曾挪开。
这女子的手还按在驴背上。
客栈的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黑瘦的脑袋从里面钻出。
这女子的声音悦耳:“住店。”
这黑影刚想说些什么,这女子却已经挤进了门内。
夜。
无星无月,夜黑风高。
残破的酒旗还在风中,肆意的飘扬着。
客栈的大堂内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这本应该是掌灯的时候,但现在却毫无声息。
这里是不是没有人?
“刷~~”
一盏微弱的油灯亮起。
一灯如豆,灯火昏黄。
油灯后是一张谄媚的脸。
这张脸的嘴巴已经咧到了耳根,眼睛也已经眯成了一条弯弯的窄缝。
昏黄的烛火照在他的脸上。
一滴汗正挂在他的额头。
汗珠缓缓的滑过他的眉峰,又缓缓的滑过他的鼻梁,最终游走到鼻尖。
“哒~~”
汗珠从鼻尖滑落,滴到晃动的灯火上。
灯火摇曳。
这张脸从谄媚,逐渐的变得苍白,最后已经白的像一张白纸。
他的双眼朝右下方努力的倾斜着。嘴角不住的颤抖。
一把长刀正架在他的右颈。
这是一把厚重的长刀,刀头沉重,刀刃锋利。
刀柄上雕着一个硕大的鬼头,青面獠牙,狰狞可怖。
“掌……掌灯……”
声音颤抖,几近于哀嚎。
屋内的油灯已经亮起,灯火不住的晃动着。
灯火虽然昏暗,但足以看清屋内人的脸。
那两个僵尸一般的怪人,正抱着琵琶,悠然的坐在屋子的角落。
他们本就是盲人,掌不掌灯对他们而言都是一样。
那邋遢的醉鬼老头正仰面躺在屋子正中的方桌上,闭眼沉睡着。
涎水混着酒水,从他的嘴角流出,划过面颊和额角,不断的滴落到地面上。
那年轻女子正站在门口,握着手中的短刀。
她的刀握的很紧,握刀的手指关节已经泛白。
那虬髯大汉收回手中的长刀,冷笑着看着屋顶,开口道:
“阁下既然来了,又何必躲着不出来。”
一个小小的脑袋从房梁上探出,这脑袋又尖又小,后宽前窄,满脸青碧,两只小圆眼珠幽幽的放着绿光。
相比人头,这脑袋长的更像一个蛇头。
这蛇头客冷笑一声:“白马操刀鬼果然名不虚传,好亮的一双招子。”
操刀鬼冷笑:“过奖。”
青蛇郎君从梁上扭动着滑下,他的身体竟真的好似一条柔软的毒蛇一般:
“天残地缺,曲老秀才,还有丐帮帮主的女儿金步摇,来的倒真快。”
那女子冷冷的道:“我早已不是他的女儿。”
曲秀才笑着从桌上跃起,稳稳坐到旁边的长凳上,微笑着道:“白马操刀鬼,你的刀在哪里?”
操刀鬼大笑:“刀在手里。”
“那你的白马呢?”
操刀鬼微笑:“我已经没有马。”
曲秀才不解:“这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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