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止觉得自己很倒霉。
他本来好好待在自己院子里练剑,却被白家大少爷白景堂和二小姐白欣瑶给“请”了出去。
他原本的身份乃是千衍宗道尊,本体是千衍宗镇宗之宝的仙器天元大化剑所化。
简而言之,他是一柄剑。
千衍宗千万年来一直统领正道,千衍宗的道尊理所当然就是正道的魁首,五百多年之前仙界崩溃,连累到了修真界,当时临近飞升的卿止为了阻止修真界一同崩溃,不惜强行提升修为晋阶至仙之境,化出本体一剑斩断了连接修真界与仙界的飞升通道。
这样做却是伤及了本源,他沉睡五百多年方才苏醒,但因为他从小专注练剑,不通人间事,以致心境无法驾驭仙之境的庞大力量,是以干脆分出一缕魂魄,到这凡尘世间开始了游历。
他现在附身之人乃是白家二长老的弟子,修为在短短二十三岁就突破到了金丹期,二长老前些年因为意外身陨,他没了靠山,虽然修炼天赋出众,但这更遭人眼红嫉妒,于是这孩子本就寡不敌众,几次三番在有心无心的算计之下,就此横死在院落之中,被卿止一缕分魂占据了身体。
白景堂和白欣瑶身为白家的大少爷和二小姐,修为自然是很高的,不过五百岁,已然有了元婴期的修为,再上去就是化神期,合体期,以及大乘期,最后便是大乘期之上的仙之境。
理所当然,卿止并不是白景堂和白欣瑶的对手。
身为仙之境强者,他要对付他们不是没有手段,但那势必得暴露身份,一旦身份暴露,历练失败,心境自然无法得到磨炼。
尚在云里雾里的他就这么被两个人几乎是用一种绑架的方式强行扔进了这座院落里。
他狼狈的从水里站起身来,心里对这突如其来的际遇正窝着一股火,忽的听到一声轻笑,疏懒轻狂,带着点满满的,发现猎物似的兴味。
他瞬间警觉起来,抬眼望去,倏然间撞入一片鲜红色的瞳眸之中。
那是一个极为好看的人。
或许用好看这个词来形容他并不准确,那是他所能想象到的,人间容色所能达到之极限。
银发,白肤,完美至极的容颜,就连那笑容都显得有几分清淡,整个人的颜色浅淡到了极致,宛如冰雪雕铸的一尊神像,高高在上,俯瞰人间。
就在一片素色的浅淡之中,那双红色的眸子却如一团燃烧在冰雪之间的烈烈红日,凤击长空,裹挟滔天烈焰瞬间打破了那冰雪的素淡,于是清浅化作了艳丽,冰冷化作了灼热,冷寂化作了轻狂,自持化作了疏懒。
于是那冰雪雕铸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像,就此碎冰成火,落入凡间,染上了红尘的颜色,高贵不失,却变得轻狂又散漫。
魔尊,重渊。
他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世间能有这般气势之人,找不出第二个。
那一瞬间,他只觉喉咙一紧,心脏瞬间漏跳一拍,那一眼的惊艳过去之后,滔天战意几乎就要冲破胸腔,叫嚣着与面前之人大战一场。
剑修遇到强者,总是冲动一点的,尤其是这等绝世之人,更是让他战意澎湃。
但他好歹还有一丝理智,知道自己现在不过区区金丹修为,冲上去不过以卵击石,所以死死的压抑住了,压抑得他胸腔憋闷,难受极了。
然后他就听到对方轻声笑着,说:“哟,美人啊!”
卿止满腔战意被兜头浇灭。
他有点懵。
魔尊刚刚说了什么?一定是他听错了吧?
重渊见他眼神茫然,唇角笑容更加深了,足尖在池底轻轻一点,整个身子瞬间从水中纵跃而出,带起满空水珠飘舞飞溅,等卿止反应过来时,岸边一袭红色衣摆徐徐飘落而下,重渊已然穿着完整,站在岸边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卿止嘴唇一动,正要说点什么,忽的感觉到一点冰寒刺骨的杀意凝聚到自己身上。
他全身倏然紧绷,转头看去,便见池边还站了一个黑衣人。
如果说卿止的剑意如雪如冰,清冷淡漠,那么这黑衣人的剑意便是如夜如魔,幽寂森寒,容颜虽也是一等一的俊美,面色却不知为何有些病态一般的苍白,在身上那身黑衣的映衬之下,更显得肌肤冰白入骨,透出一股沉沉的阴郁之气。
他一手握在黑色的剑柄之上,一双漆黑的眸子冷冷的盯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森然杀气。
他冷冷道:“冒犯魔尊者,杀无赦。”
说罢,一股磅礴威压毫不留情透体而出。
卿止运起全身的修为咬牙承受着那股恐怖的威压,大乘境的威压又岂是他一个区区金丹可以受得住的,若不是那一缕仙之境的分魂,他估计就得被压趴在池子里,动弹不得。
他一手缓缓按在剑上,腰背挺得直直的,幽蓝色的眼眸始终清冷如一,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妥协屈服。
沉默坚韧的就像一柄剑。
而他本身也是一柄剑。
于剑而言,尊严大于生命,大不了舍弃这缕分魂,要他认输,那是不可能的。
重渊饶有兴味的在一边看了一会,眼见那青年额角隐隐冒出细汗,知道是到他承受的极限了,便慢悠悠抬了抬手,像是拂开一面轻纱轻易便将那威压给拨到了一边去,笑眯眯道:“尹墨,教过你多少次,对待美人就要客气一点,不要随便喊打喊杀,怪不礼貌的。”
尹墨嘴角一抽,知道自家尊主怪癖发作,大概是阻拦不及了,只好不甘不愿的收回威压,站到了一边去。
重渊轻轻一拂袖,卿止便觉一股柔和的力道作用在自己身上,身体不受控制漂浮而起,落到了池畔边上,随即身上一热,湿漉漉的衣服转眼便清爽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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