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要开放各家言论的诏令不出所料的受到了阻拦当然最后还是被綦堃砚争取着通过了最多这些科目并不作为国子监的考试科目,只是民间自发研究。皇上心满意足的达到目的回来少不得与陆清浅炫耀一回。太后娘娘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样子无端惆怅轻轻与他说:“你如今孝期已过可想好了要什么时候大婚?”

綦堃砚愣住了。

“你都十四了。”陆清浅帮他将跑乱的发丝整理好:“虽然我不觉得十四岁就该结婚生子可朝臣们早就等不及了,所以趁现在有时间你最好能定下人选,也好过被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綦堃砚似懂非懂:“可是选皇后的话我怎么知道要选谁?”

“世家女的教养都不错,但不一定能与你志同道合。而你真心所爱的也不一定能将爱意维持到最后。”

陆清浅一点儿不避讳的将先太后和先帝朝的妃嫔们拿来说话:“先太后你祖母你应该还记得吧?她是个聪明人可惜家族蠢笨了些最后生生拖累了她。”

綦堃砚对先穆太后确实有些模糊的印象他记忆力向来比人好两三岁的事儿虽然记的并不连贯,偶尔几个画面却是存在脑海中。再有先帝教他如何处置外戚时也用穆家与陆家做过比较,是以他并不难理解陆清浅的意思。

“后来你父皇的弃妃韩氏和舒氏其实也是个很不错的世家女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世家女中的典范。”陆清浅忽而笑了:“她们虽然不用被家族和感情夹在中间无所适从却因你父亲的无情和提防,反而走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弃妃谋反案在先帝朝讳莫如深陆清浅却毫不犹豫的将莲兰香与落嫣花的算计将给他听末了警告道:“女人并不都是温顺的,有时候她们疯起来,连她们自己都要害怕。”

綦堃砚只觉得愤怒:“父皇给她们高位她们竟敢算计父皇,简直是罪不可赦!”

“杀人者人恒杀之,但是你父皇算计她们在先,她们算计回来不也是因果报应?”陆清浅冷漠道:“我将这些告诉你,就是为了你别重蹈覆辙。哪怕你不能理解她们的想法,至少你自己要记住,别随意将人践踏在脚下,哪怕你是皇帝。”

她索性连陈笑雪如何算计太后到死的事儿一并说了,看綦堃砚一脸懵逼,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人心叵测,哪怕是你心里觉得一无是处的女人,也永远不要轻易践踏了她。”

綦堃砚愤愤不平:“总不会所有女人都这样啊,母后你就很爱父皇。”

这回换成陆清浅愣住。她笑着摇摇头:“真正一颗真心爱你父皇的人其实不是我,而是被你父皇以婕妤之位下葬的先皇后。”

綦堃砚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答案,在他遥远的记忆中翻了翻,始终没有任何关于先皇后的画面。

陆清浅点点他的脑门:“官场如战场,后宅亦如战场,你父皇以为的岁月静好,不过是我与苏月婉争锋之下的结局罢了。”

她定定的看綦堃砚:“你知道我是你父皇的侧妃,那你可知道我在入你父皇潜邸时,曾经做过一个什么样的梦么?”

“梦?”

“是啊,梦。”时时隔多年,陆清浅再一次翻开那本书的原本,将故事走向讲给儿子听:“你父皇那时不过是个普通皇子,而陆家才是你皇祖父的心腹重臣,手握京畿八成以上兵力,在西垂边关更是声名显赫。说句实话,那时候陆家的地位甚至比你父皇更显赫,而我是陆家唯一的女儿。以我的身份怎么都不应该做个侧妃,可你皇祖父偏要将我赐给你父皇,你觉得朝臣和皇子们会作何感想?”

綦堃砚想了想:“皇子侧妃与你身份不符,可未来的贵妃甚至皇贵妃却没什么不行的。而原配王妃无子的话,只怕太后之位都是您的,陆家那就是真正的外戚,端的是皇祖父的恩典与爱重。”

“对啊,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你皇祖父意属你父皇,在为他铺路,连陆家也是这么认为。可事实上,不过是你皇祖父抛出的诱饵罢了。”

她简单将故事讲给綦堃砚听完,苦笑道:“我只看到我被吊死在冷宫横梁,连个收尸之人都没有,再醒过来时已是嫁进睿王府的前一日,根本找不到机会离开这个旋涡独善其身。”

綦堃砚已经听的彻底呆了。

“彼时你父皇是爱着先皇后的,可我要是得不到他真心宠爱,就算低调安分,也不过是后来弃妃韩氏一样的结局吧。”陆清浅认真看他:“所以我想尽办法让你父皇心悦我,甚至将先皇后彻底踩在脚下,又想方设法让你成为嫡长子,成为皇位的不二人选。”

她轻笑:“苏月婉对你父亲是真爱,只这种爱是不平等的。你父皇的给与随时能够收回,而苏月婉除了一颗真心,却一无是处。”

“所以当你父皇发现有人同样爱他,还能给他带来更多利益的时候,他果断选择了放弃苏月婉。先皇后哪里是我的对手?因爱而生惧,因爱而生怖,我只需静静看着,就能让她自乱阵脚态度狰狞,被你父亲厌弃。”

皇帝陛下低下头,他是在先帝怀里长大的,看过太多父母恩爱亲近的温馨场面。哪怕在父皇死前一两年里,母后和父皇之间似乎生出了些许隔阂,可这也从未妨碍父母对他的拳拳爱意,甚至在所有人看来,母后一直是父皇最亲近信任的人。

“我对你父皇大概算不上真心,只是后来也渐渐习惯了。”陆清浅淡淡道:“你地位稳固,别人如何我懒得管,可要是他再找到旁的真爱,我也说不准会用些什么手段出来。”

“我竟从不知道”

他不知道该责怪父亲还是埋怨母亲。如若没有母亲的步步为营精心算计,他能不能出生都是个疑问。可一想到父皇一直深爱母后,母后却将父皇利用个彻底,心中全无留恋,綦堃砚又觉得实在是太可怕了。

“很难理解吗?”陆清浅扭头望向窗外,声音有些飘忽:“能力强的人难以控制,死心塌地的人不一定能帮你,而无论是厉害的还是蠢笨的,都有可能背叛甚至反噬。”

“怎样才能不被反噬?”綦堃砚自暴自弃的将一张纸揉成一团丢进纸篓:“真心爱我的不一定能为我稳固后宫,能为我所用的不一定对我有真情,这也太难选了。”

“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抉择了。”陆清浅随手拿了本书拍他的脑袋:“你要的是下属还是爱人?要的是感情还是理智?世间少有十全十美,能够永远的只有利益。”

“我讨厌您这个论调。”綦堃砚梗着脖子看她:“我一定能想到好办法的。”

“好办法当然有。”陆清浅笑的不怀好意:“只要你废除后宫,只娶皇后一个,自然就不会有这许多麻烦了。”

“这怎么可能?!”綦堃砚的反驳脱口而出,然看到太后上扬的眉梢,将她的话在脑子里转过一圈,竟然发现全然不错。

“如果只有皇后没有妃嫔,就不存在后宫争斗,不存在嫡庶之争。只要皇后本身是个贤惠的,脑子清醒的,在子女之间一碗水端平,连兄弟之争都没了。”陆清浅摊手道:“你不去宠幸别的女人,她自然不会吃醋心慌做下错事,也不用算计你的感情。至于说爱日久见真情,两个人一直在一起,就算没有爱,也会成为真正的至亲之人。”

她一脸促狭的循循善诱:“这样你的问题就被简化为找一个家教良好头脑清醒家族不会拖后腿的女子与你婚配,是不是很不错?这样的世家女还是很多的,你甚至还能挑一挑长相性情,看看哪个与你最契合。”

“我竟然会觉得您说的很对。”綦堃砚捂脸:“我肯定有哪里不正常。”

“非是不正常,而是从未有人愿意这样做,毕竟后宫三千本就是身为帝王的福利,谁愿意剥离自己的利益呢?”陆清浅坐回去继续翻书,又像想到什么一样问道:“你不是做人口普查么,可做完了?”

“快做完了。”说到正事,綦堃砚正了神色叹道:“说是男女比例差距巨大,若长期以往一定会出现问题的。”

“女子少男人多,一则民间重男轻女,二则是多妾制。”陆清浅点了点他:“你倒是可以率先做个榜样。”

“所以还是要一夫一妻吗?”綦堃砚若有所思:“我再想想。”

太后从来只给他参考想法,并不左右他的决策。綦堃砚招来几位舅舅和表哥询问,又看过大祁世家的家族趣闻,越发觉得自己要被母后说服了。

心中有了决断,他索性先下手为强,依次招了左右丞相六部尚书和太傅大儒一一询问,中心议题只有一条:既然妾是乱家之源,而民间又少女子,为什么我们还非要纳妾呢?

圣人说万恶淫为首,那么在有嫡子的情形下,纳妾算不算是贪婪?既然不应为美色而纳妾,那么身为皇帝为什么要反其道而行之,广纳妃嫔充实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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