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盛夏走至尾声,遥远的天际湛蓝晃眼,时念卿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还来不及换掉黑灰色的囚服。她满头大汗站在病房门口,瘦削的脸颊呈现出病态的红晕,然而嘴唇却苍白不见一丝色泽。

此刻,母亲宁苒不像往日躺在床上昏睡不醒,而是坐在窗前,拿着木梳一丝不苟地梳理着长发,然后再小心谨慎地盘起来。

听见动静,宁苒稍稍回头看见门口的时念卿,当即眉开眼笑“小卿来了。”

时念卿刚走过去,宁苒便握住她的手“在床上躺得太久,连手指都生病了。”

时念卿说“我帮你。”

来病房前,她去了一趟宁苒主治医师的办公室,医生告诉她“时小姐,不是药物起了作用,只是回光返照。”

医生还安慰她“今天,多陪陪她。”

办公室里,医生以为她会像所有的家属一样,嚎啕大哭,但是她却没有,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低垂着眉眼。

宁苒身体很久没有如此轻松了,甚至比生病之前还要好,她坐在木椅上,望着窗外金色的阳光,淡淡地微笑道“很久没有看见这么明媚的阳光了。”

转而,她继续说“记得你父亲生前,最喜欢我这样把头发盘起来。”

她还说“小卿,太久没和你同桌而坐吃饭了。”

时念卿帮母亲把头发盘好之后,两人一起去了医院食堂。

母亲说“突然有些想吃梧桐路那家张记手工水饺。”

时念卿默默咬了一口汉堡,垂着眼眸不敢去看母亲的眼睛,好一会儿,才说“你撑一撑,等一等,我打电话,让顾南笙送过来。”

宁苒轻笑着摇头“撑不下去,也等不了了。”

那一刻,时念卿一直强忍的眼泪,终于顺着长长的睫毛,“滴答滴答”砸在手背上,她问“妈妈,你能不能不要走,留下来陪我!”

那声音,近乎乞求。

宁苒却说“你父亲已经走了十一年,昨晚他托梦告诉我,他在那边很孤独,这一次母亲要去陪你父亲了。”

饭后,宁苒说想出医院转转。

时念卿就搀扶着她,去了附近的公园。

午后,阳光炙热得足够灼伤灵魂。

公园,空无一人。

时念卿挽着宁苒的胳臂,沿着蜿蜒的鹅卵石路,缓慢前行。那一刻,她多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临近黄昏,宁苒终于累了,母女两人在公园湖边的长椅坐下。

火红的夕阳,缀在天幕,好看得惊心动魄。

天色渐暗,最后一抹光亮被黑暗吞噬之前,久久沉默的宁苒,轻声说道“我走以后,你不要难过,要好好照顾自己。”

时念卿轻轻点头“好。”

“以后,这世间,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时念卿却说“我还有两个月就出狱了,等我出来以后,就去找一份工作,赚够钱把我们的老宅子赎回来,然后找个真心爱我的男人嫁了,生一个孩子”

“浮华尘嚣,多爱自己一点。”

“嗯。”

“霍寒景那种危险的男人,不要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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