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太监笑眯眯道:“万岁爷授威武大人为护军参领,您明日就要走马上任了。”
珍珍的嘴微张着实有些惊讶,这狗皇帝竟然如此大方?银子票子房子,如今连阿玛的官职都安排上了。
顾问行是个大忙人宣完旨连茶都没喝一杯就回宫去了。但他的到来让威武全家都稍稍安心,这一番动作至少证明目下长女在宫中颇得圣心。
第二日威武就上新设立的包衣护军衙门报道,而家中余下的人也没闲着。珍珍彼时也切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花钱也很累!
皇帝的赏赐中有三十间房。彼时北京城二环内的房产不能自由买卖交,都是按需调配,多大的品级会赏赐多大的房子。
比如说这回皇上赏了威武三十间,内务府就需按图索骥,盘点内城里是否还有合适的空宅院。若是没有,那就圈几处院子将里头的人迁出另行安顿,再敲敲打打将小院子合一。
好在三十间房的空宅院并不少,内务府挑了几处让威武挑选,威武最后选定了他们如今住的这条胡同最里头的一处三进大院,刚好同萨穆哈家作了邻居。
置办好不动产,接下来就是买仆人。
先前帮威武家买过田的中人张守财不知打哪听说他家出了娘娘的消息,热心肠地主动上门领来一个牙人说是南城最好最靠谱的。
塞和里氏半点没有经验,于是就请自己的婆婆李氏出面。
双方约好相看的日子,那天一早珍珍原本是要去学堂的,临出门前却被李氏给叫住。
塞和里氏奇怪地问:“额娘,买仆人的事您一概做主就是了。珍珍才多大的孩子叫她做什么?”
李氏轻叹一声,微微侧过头对珍珍说:“珍丫头你先去把书和笔墨都放回去,我同你额娘有几句话要说。”
珍珍猜测李氏接下来说的话定十分重要,可她现下还是个孩子,有些长辈间的话总是不愿意说给她听。
她悻悻而去,李氏一指身前的位子,塞和里氏会意地坐到她身边,李氏方才语重心长地把心里话一条条与她细说。
“我这样做都是为了珍丫头。娘娘的事于咱们家和博启的前程是大幸,可于珍丫头却是大不幸。”
塞和里氏听得心口一悬,“额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氏道:“娘娘在宫中有前程,来日珍珍或不用入宫伺候,但她夫婿的人选便是桩难事。古来习俗高嫁低娶,咱们家底子薄,能有今日这番面貌都是仰仗娘娘在宫中的恩宠。八旗里的好人家是瞧不上咱们家这样的底子,但若珍珍嫁个普通旗人又有损娘娘颜面,即使娘娘不在意,可小皇子的颜面又怎么办?”
李氏这三言两语让塞和里氏的心浸在了冷水里,但李氏的话句句在理她不得不服。
李氏微微一叹拉着塞和里氏说:“珍珍的出路终究要指望娘娘日后的造化,咱们能做的就是为这孩子提前准备些。以后这孩子就住在我身边,待人接物理家算账我都教起来,宫中来的赏赐也提前先攒好,先备一份丰厚的嫁妆总不会错。”
于是就在珍珍浑然未知之时,她已经被明明白白地安排上了王佳氏当年心心念念想为秀芳求的“初级宅斗课程”。
午时刚过张守财力荐的北京城第一牙人便领了三口人家来给李氏相看。
牙人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婆子,姓刘,小头粗膀圆腰,活像把茶壶。她身上套了一件暗红色的马褂远远望去还以为是盏大红灯笼。
“老夫人好、小姐好。”
刘氏市侩地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珍珍听她那一声“小姐”险些没笑出来,真是人生风水轮流转,靠着姐姐她也有被称小姐的一天。
“刘婆子,你领来的这些人都打哪来的,会些什么营生?”
刘婆子笑呵呵地指着最左边的三男两女道:“这是打陕西来的张世杰家,五口人,从前在老家也读过些书。只是陕西连遭三年灾家中又变故,不得已逃荒来京城想着阖家老小卖身做点事,一来不至于饿死,二来一家人也能在一起。”
刘婆子话音方落骨瘦如柴的男主人张世杰往前一步恭恭敬敬地一拱手。
“请老夫人安,小姐安。”
珍珍看他虽穷困潦倒但言谈举止还存着一丝风骨,但再看李氏似乎对这张世杰兴趣平平,瞧也没多瞧他一眼就又去看第二户。
刘婆子心知肚明,又指着中间六口人说:“这是徐大柱家,他们原先是顺义那的佃户,后来地主的田被圈连带被赶了出来。庄稼人没什么大本事,种不了地也就只能卖身为奴。”
李氏这回似乎有了些兴趣,“你们先前在哪家干活?”
徐大柱真人如其名,生得又高又壮活像根柱子,他的手紧张地在衣角上蹭了两下说:“先前在在”
珍珍没想到这徐大柱竟然是个结巴,这“在”了半天了也没“在”出后半句,他自己也是急得满脸通红,求救似地望着刘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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