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白熙心里不断闪着这两个字,皇帝下令严查,不会查到自己头上吧。太子那个人,一副又忠又孝的样子,要真是查到自己头上,那太子完全有可能会把她大义灭亲的。

并且,貌似,他们也算不得什么亲……

几日后正是天一书院少见的两个休沐日,白熙赶紧去平阳侯府看望吴宇。谁晓得大少爷发了脾气,说她见死不救,打死也不肯见她。她没有办法,放下长仪公主交代的补品和自己重金购置的古玩离开。

回去路上又被几个狐朋狗友拉了去百玉楼喝花酒,她酒量不好,陪着乐了一会儿便回府。

左右已经跟吴家的管家打听过,少爷好得很,连一根汗毛都没掉,就是天天吃不好睡不好,还被人问“账本在哪里”,现在听见“账本”二字就犯恶心。

想来对方还顾忌这平阳侯的身份,不敢对吴宇严刑逼迫。那这个人,很大可能是一位在南唐朝廷经营多年,与南唐朝局关系密切之人。七皇子的可能性就,最大了。

“现在增兵会激化边境的紧张局势,可是皇上为何要增设一个监军?莫非是觉得南正雅有二心?”

她想到前一天在吴宇那里碰了钉子,自然也无心作画,只能翻看之前收藏的前朝宫廷画馆留下的丹青,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揣测皇帝的心意。

要说南正雅有二心,她肯定是不信。

南正雅出身江南武将家庭,战功卓著封了威远伯,此人是出了名的愚孝,年轻的时候因为母亲不喜欢他的夫人而与夫人三年没有同床,此事居然还入选了本朝的孝子传。又因老夫人宠爱小妾庶出的儿子而将嫡子废弃,至今不肯请奏立嫡子为世子。

只要他的母亲南老夫人和儿子们在京中一天,就不怕南正雅谋逆。

“这张图?”

白熙仔细盯着最下面的那幅画。

这幅画是前朝画院遗留作品中少有的没有落款子的仕女图。图上画着一个在初春时节提灯夜游的女子,画中人也不似前朝画里最常见的丰满的宫装侍女,而是一个身形修长的箭袖胡服女子。

画上还提了一句小诗:虽是桃枝换梅枝,鹣鲽鸳鸯两心痴。

仔细看,画的布景中含苞待放的桃花中隐隐约约还夹杂着几株凋零的梅花。为了表现出提灯赏花时灯光的远近变化,此画还专门调了颜料,运用层层叠染的方式表现了花树的光影变化,更是衬得画中女子柔美而不失英姿。

作画之人没有落款,但提上去的时间是大周御鉴五年。正是前朝的第二位女帝周宣宗李令云执政的初期,周宣宗时期的画她收藏也不少,其中也不乏像簪花侍女图、宣宗出游图、游平国公主流杯池这样的着重描绘侍女的丹青,确实都与这幅画的意境与作画手法大不相同。

“这幅画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叫来负责保管书画的管事询问。

谁知那管事进了门就哆哆嗦嗦跪地磕头:“少爷饶命,奴才看管不力,之前有两副受了潮,奴才就下人们拿出去晒,恰好当时公主藏的几幅也在,就一起晒了。这是公主收藏的画,只是后来下人们收错了,奴才也没仔细瞧。听说您今日要看丹青,就了拿过来。少爷饶命。”

“也罢,罚你一个月的月例银子,好生反省。”

这幅画,竟是,长仪公主收藏的?

这下她非要瞧个仔细不可。

怪不得她初看时就觉得这画有些问题,卷轴的边缘也太旧了些,应该是被公主经常拿出来看的缘故。啧啧,没想到长仪公主也有这样的雅兴。

她本就雅好丹青书法,今日看了长仪公主的这幅藏品,心中激动,就看得更久了些。不知不觉入了夜,掌灯后,她意犹未尽,甚至命书童送来纸张颜料,要亲自临摹。

“啧啧,调色果然是大师之作啊。”她趴在画上用手指轻轻摩挲,画面中毫无颜色变化的突兀,叠染手法用得堪称精妙。尤其是那女子身上胡服的腰带,只因腰带太细,又与女子的月色胡服颜色差距不大,先前被忽略了,腰带纹饰精美,更绝妙的是在窄窄的腰带上竟然能描绘出古朴的游龙波纹饰。

“游龙戏波……”

手中正在调着的深红颜料不小心倾倒出来,她慌忙伸手想要接住,却不小心带落了画笔。

“这腰带是……赭黄色……纹饰又是以龙为饰。”

这是周宣宗啊!画上的女子,是周宣宗李令云!

她捡起画笔,定定看着那画,画中人是周宣宗,加上那句小诗,作画之人可见是对周宣宗用情至深。

光影变化的花树,素雅吸睛的胡服,俊俏而秀美的容颜,修长挺拔的身姿,缠绵缱倦的小诗都彰显着这作画之人的痴情,最难得是对周宣宗的这千般心意,竟刻意隐藏起来,悄然凝聚在这条腰带上。

“能得真心人画这样一幅画,周宣宗也是不枉此生。”

白熙抛下画笔,将临摹的几笔的画纸丢弃,叫了下人来收好原画。

这样真情所系的画,她是无法临摹出来的。作画之人不肯留下姓名,必是不愿意让人知晓自己的心意,如此这样的痴情,她万万不及,甚至,连临摹都可说是一种亵渎。

她将自己一代女皇周宣宗的话本撕了一地,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下人来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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