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不解道:“千先生何出此言?”千璇道:“李按察使利用那些富商的把柄强迫他们捐款,这一步棋可走的高啊。”李桃一脸勉强地笑道:“原来千先生是来讽刺在下的,可是千先生您可曾想过在下为何要这般,在下又何尝不想将那些重利轻义的家伙们绳之以法,奈何法律根本制裁不了他们,在下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千璇疑惑道:“这是为何,劳烦详说。”李桃长叹了一口气,眼睛盯向远方,眼神里充满了怨恨,那种眼神简直就像一个常年独居的怨妇一般,千璇和他相距半丈之远,也照样能感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阵阵的怨气。

李桃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话都到了嘴边却欲言又止,最终,他还是说了出来:“千先生应该知道在下是这湖广按察使,乃是堂堂朝廷三品大员、封疆大吏,专司这湖广一地各种案件与司法,权力何其之大,可是纵然如此,在下也动不得这些地头蛇,您可知为什么,就是因为这些家伙在朝廷里有靠山,在下就算将他们打入大牢,过不了多久也得将他们完好无损的放出来,这自古以来就是官商相护,有权势的人互相勾结,到头来受苦的还是百姓,在下难道不想制裁他们吗,当然想,可是我毕竟是也是朝廷命官,官场是个人心复杂的地方,我也早就陷入了这个大染缸里身不由己了,到头来只能用这种我自己都鄙视的方法。”他的语气是多么怨毒,千璇上前安慰道:“是千某失言了,李按察使也不必过太自责,千某相信这公道自在人心,这些恶人终将受到公理的制裁,不过眼下重中之重还是那理想国的事。”李桃道:“也是,那么千先生近几日可有什么线索呢?”

“毫无头绪。”

这句话话一说出,二人都不再言语,整个房间里瞬间安静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李桃知道他说错了话,马上一转话题假笑道:“啊,先不说那个了,今天既然千先生来了,不如多在这里待一会儿,和在下好好说说话,这几天在下一直憋在这床上,我看腿伤还没养好,心里都快闷出病了,一会儿我再吩咐厨房好好烧两个菜,我们喝上一壶。”千璇劝道:“如果李按察使今天想要千某留在这里,那千某遵命就是,可您的伤还未好,这时喝酒只恐伤身。”李桃一边摇着头一边摆手道:“千先生哪里的话,实际上在下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不信您看。”说着他快速地起身,快速地穿鞋下地,只见他左蹦右跳的,努力的在向千璇证明自己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千璇一把将他扶住,微笑道:“那好,恭敬不如从命,就依李按察使所言。”

这一桌菜虽然比不上千璇这几日在各种宴席上看到的那般隆重,但对于两个人的饭来说也足够丰盛了,不过面对这些菜肴千璇却难以下箸,因为这些菜大多都是辛辣油腻和荤腥的食物,不符合他的胃口,但李桃吃得很开心,不住地夹着菜,还连饮数杯酒,千璇在一旁劝道:“李按察使您的伤还没好,还是少饮酒为好。”李桃笑道:“千先生这话就说的不对了,难得喝上两杯不要紧的。”千璇见他气色不错,也就不再说什么。宴席上二人并没有说多少话,因为气氛很诡异,千璇中途多次想要告辞离开,可李桃始终都在挽留他,请求他过些时候再走,千璇也只好继续留在那里,就这样一直到了天黑,千璇总算才从按察司脱身出来。

就当他正路过一条暗巷时,巷子里突然窜出了几只老鼠,实际上这个暗巷的环境本身也不好,出几只老鼠也不算奇怪,可是千璇从这几只老鼠身上闻到了一股硫磺的味道,而且见它们一味地向他这里冲来,他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果不其然,那几只老鼠在跑到他的脚边时突然爆炸,这种炸药千璇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了,那日在桃源楼和江边小屋时理想国的那些人用的正是这种炸药,不过这炸药威力再大,炸不到也没有用,只见老鼠身上的炸药爆炸的同时千璇一只脚蹭向前方,以此同时身子就向后飞出,一瞬间跃到了远处一座平房的屋顶上,但他还没有在那里站稳,就听见有东西划过空气朝这里飞来的声音,千璇侧身一闪,就见到一堆暗器打在了自己方才站在的位置,紧接着第二波暗器也打了过来,这次它们来得比第一次还要快也还要多,从四面八方同时打来,千璇急忙纵身跃起,在空中转了一圈后落到了另一座屋子的房顶上,那些藏在暗中的刺客见几波暗器都没有得手,索性亲自出来动手,数十个刺客手执利刃从周围逼向千璇,千璇则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就在这些刺客已经死死围住千璇马上要将他乱刀砍死时,千璇突然间消失在他们的包围圈中,随后猛地出现在他们头顶,身子向下俯冲而来,不过那些刺客明显和之前的刺客不同,反应极快,直接反手向空中一刺,使得千璇竟无法近他们的身,双方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交手,千璇费了好些功夫才彻底制服了他们,但马上又有一批刺客从暗处闪出,逼向千璇,依旧是数十人的队伍,同样老练的身手,千璇这次没有选择和他们直接交手,只见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包袱,随后将包袱打开,里面是几个小球,就见千璇把那些小球扔向那些刺客,那些小球在刺客们的眼前爆开,喷出了一股黑色的墨水涂了刺客们一脸,那些刺客被暂时挡住了视野,都在那里拼命地擦着脸,其实那只不过是普通的墨水,与其说是暗器倒不如说是孩子们整蛊的玩具更合适,千璇自然不会放过这一机会,上去点穴定住了他们,不过他才刚做完这一件事,第三批刺客又冲了出来,这次他手上那些小玩意儿已经用完了,他不愿意和这些刺客太过纠缠,只见他闪身进入了另一条巷子,刺客们也紧随其后追了进去,可他们只顾着一窝蜂地追赶千璇,根本没发现自己已经踏入了千璇的陷阱中,原来这条巷子一段宽一段窄,而最窄的地方只能供一个人勉强侧身通过,可是此时天黑,加之刺客们根本没有住意这件事,居然有好几名刺客同时卡在了巷子里,其他刺客正要帮忙拉出他们时就见天上掉下了一张大网,将他们统统罩在了里面,可是千璇还没来得及歇上一口气,第四批刺客马上又涌了过来,千璇不得不转过来对付他们。

随后又出现了许多队刺客,千璇每一次都要用各种不同的方法对付他们,就这样,一个套路用完后马上又换成另一个计划,千璇估计自己起码已经制服了有将近五十多名刺客,可是他们还是源源不断地出现,如果千璇肯开杀戒的话这些刺客莫说五十人,就是一百人他解决起来也不过是手到擒来,但他是千璇,他不会去伤害任何人,所以他在对付这些刺客时,对手可以肆无忌惮的以命相搏,而他则要保证在尽量让他们毫发无伤的情况下制服他们,这场对决刺客们有绝对的优势,千璇也从中发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们不肯一拥而上,而是分成小队来对付自己,他们可和之前的刺客不同,他们是真正的高手,如果一拥而上,自己很有可能就会殒命,但是他们没有这么做,这说明了他们想要试探自己,而非刺杀自己,也就意味着给他们下达命令的那个人或者说那些人想要留他的活口,可是他或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他认为也只可能是这个,想到这里,千璇不禁暗暗高兴,自己马上就要揭开这理想国的真面目了。

这时,突然有一阵笛子声吹过,这明显是一个信号,那些还没和千璇交上手的刺客听到后纷纷撤离,千璇也不去追赶他们,因为他已经没有再去审问他们的必要了,那些已经被他制服的刺客们并没有撤离,千璇上前查看,果不出所料,他们的下场也和之前的刺客一样,已经毒发身亡了,看来在理想国里他们认为失败者是没有活着的必要的。

黑夜很快就为白昼所替代,武昌府内又从宁静恢复到了忙碌的状态,虽然看上去和往常一样,对于只知道其表面的人来说,这不过是平凡日常中的一天,但对于了解它的人来说,这里莫名夹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就像在寂静的沼泽中漫步,你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窜出一条毒蛇来。

千璇此时正坐在一家茶馆的角落里,他当然不是来喝茶的,而是因为这里是武昌府里人流最为密集的地方之一,各色各样的人都汇聚在这里,换言之,这里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之一,不过他今天也不是为了收集情报来这里的,他来这里是为了见一个人,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陌生人,听起来很奇怪,既然素未谋面,他为何还要与那人见面。千璇悠闲地坐在那里看着茶馆里的往来客人们,搜索着这些人中有谁可能是和约定见面的那个人,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千璇把目光锁定在一个行脚商贩模样的人身上,这个人中等身材,生的十分健壮,年龄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皮肤估计因为常年的风吹日晒变成了古铜色,他穿着一件敞胸素色粗布短衫,包着一块头巾,他一进来就在茶馆里东瞧西看,似乎是在寻找什么,这时他看见了千璇,千璇也微笑着看着他,他笑了笑,大跨步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千璇旁边,小声对千璇试探道:“排琴是来哨个牙淋?”他说的这是黑话,同时也是一个暗号,意思是问千璇是不是来喝茶的,千璇笑道:“自然,这里可都是难得的好茶,小可尤其是爱那枸迷杵一茶。”这‘枸迷杵’根本就不是茶的种类,而是代指银子,那人见千璇对上了暗号,小声道:“阁下就是千爷,失敬失敬,老爷子可是常常念叨您,兄弟也都很佩服您。”千璇笑道:“承蒙老伯关照了,不过千某认为我们还是先聊正事吧。”那人道:“对对,千爷说的有理,您也是咱的回头点了,咱这肘挑的规矩我就不多说了,不过老爷子说了,您这次的要求太复杂了,要我们办的话您得疙疽杵儿。”他的意思就是说要加钱,千璇道:“既然老伯都那么说了,千某也不好讨价还价,阁下尽管开价好了。”那人把大拇指一竖,称赞道:“不亏是千爷,做事就是痛快,怪不得老爷子夸您响儿,这次他老人家说要这个数。”他比了一个手势,千璇笑道:“没问题,不过希望诸位能按时做到。”说完他就将一个小包袱从桌底交到了那个人的手上,那人小心地打开查看了一下,确认过之后又急忙合上包袱,对千璇满脸堆笑道:“千爷您放心好了,咱不会给您挖个点儿的,兄弟我劈雷子,绝不会让您抛空杵儿。”千璇见他这么说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道:“那就有劳各位了。”

千璇又在茶馆里待了很久,一直到了对方告知他已经打烊才从里面出来,此时天色已经被一层黑幔笼罩,家家户户或点上蜡烛或直接进入梦乡,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了,此时凑巧从千璇面前缓缓经过一个赶着马车的老头,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已经千疮百孔的旧草帽,脸上布满了皱纹,一对细眼倒是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但又长着一个油腻的大蒜头鼻子,两瓣嘴唇一样厚,胡子被他修剪的很短,只在下巴和嘴上的位置稍稍有上一撮,他个头比一般人要高上一些,腰板挺得笔直,明明是个老人却没有一点老态龙钟的样子,反倒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结果他不知为什么走着走着绊了一跤,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千璇上前扶住了他,那老头作揖道:“多谢这位先生。”千璇道:“无妨,夜路难行,老伯走路还是要小心点为好。”老头道:“是是是,这位先生说的是,您看这天已经晚了,您要不嫌弃的话不妨让我送您回去吧,就权当是表达谢意。”千璇笑道:“老伯有如此美意,在下也就不推辞了。”老头笑着点头道:“好,请先生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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