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上水平如镜,一轮明月嵌在夜空,撒下些许柔和的月光倒映在水面上,闪烁着翡翠似的光泽,今夜的天气看上去还不错,江上没有一点雾气,微风轻轻拂过,波纹道道,若驾一扁舟驶于江上,只觉江面浩荡,微波荡漾,隐约可以看到岸边黛色的山峦。

在江面上正缓缓行驶着一艘巨大的楼船,楼船上灯火通明,即使是在方圆几里外也能看到船上的灯光,与这漆黑的夜色显得格格不入,船上人来人往看上去十分忙碌,也的确如此,因为这条船的主人今晚要在这里请一名重要的客人,就在这时江面上出现了一叶小舟,正快速地朝楼船的左舷方向驶来,楼船上面有的人很快就发现了这艘小船,大声招呼他们的同伴道:“有客人来了。”就见有一排黑衣人并排靠在楼船的左舷处,他们的手里举着一种长木制造的武器瞄准着靠近的小舟,这种武器名叫火铳,亦可称作火枪,但并不是中原所制的那种火铳,与中原所制的火铳外形不同的是这种火器会在其枪杆处固定一金属挂钩,另一端以夹持燃烧的火绳,发射之时射者只需用手将金属弯钩往火门处用力推压,使火绳点燃其内部的火药,借此将火铳内部的弹丸发射出去来杀伤敌人,虽然其射程不过数十步之远,可是威力却不容小觑,只见这些黑衣人瞄准之后就纷纷开火射击,小舟在数十只火枪的射击下顷刻间被打得千疮百孔,慢慢地沉到了水下,那些黑衣人正准备收枪离开,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鼓掌声,他们急忙转头向身后望去,就看见千璇正站在他们的身后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这些黑衣人们急忙从身边掣出短兵器向千璇迎来,只见千璇从腰间系着的一个小袋子里取出几枚小球扔在了地上,那些小球在落到地面的一刹那立马爆开,紧接着有一股浓烈的黄色烟雾就从小球中迅速弥漫到甲板的四周,那些黑衣人来不及躲闪,全部都中了招,只见他们登时像变了一个人那样,一改那耀武扬威的模样,变成了一群可怜虫,只见他们抢着往角落里面蜷缩,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与悲鸣声,声音在楼船的甲板上此起彼伏,久久不绝于耳。

千璇面无表情地往楼船内部走去,里面早有侍者迎接,这个侍者的服装打扮和千璇在理想国的地下城市里见到的一样,脸上还戴着面具,他上去对千璇鞠了一躬,道:“贵客请随我来。”说着他自顾自的走在千璇的前面带路,千璇跟在他的身后,通过一条过道,二人便来到了一扇雕刻着双凤的大门口,门口还立着两名手执火铳的黑衣人,这两名黑衣人看见千璇,立刻举起武器对准他的心脏位置厉声呵斥道:“站住,你这家伙是干什么的?”他们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千璇是他们的主人请来的客人,他们这么做完全就是为了故意为难千璇,找机会去羞辱他,似乎这世间的恶人都有一个通病,或许他们看上去虎背熊腰身材魁梧,但是那不过都是他们外强中干的表象,他们之所以逞凶完全是因为自己手上拿着武器,一旦他们失去了武器其懦弱的本质就会暴露无遗,这些喽啰们也不例外,他们的武器顶多只能拿来吓唬吓唬胆小的人,而在真正有胆识的人眼里他们的武器不过是个摆设,千璇笑道:“好了已经足够了,诸位和千某应该都对此心知肚明,你们并不会对千某动手。”这两个黑衣人见他们一下子被千璇揭露了老底,顿时惊慌失措,丑态百出,可是哪怕是这样他们还是装出一副故作镇定的样子,想要挽回一点他们那毫无价值的面子,只听他们故意大声冲着千璇嚷道:“你,你,你这小子在说些什么胡话,你想要找死吗?”千璇不再理会他们,径自走入了门中。

千璇才刚踏入那扇大门就只感到一片刺眼的亮光袭来,要不是他知道现在是夜晚他还真的要感叹阳光怎么会这般耀眼,千璇揉了揉眼睛,这才适应过来这亮光,只见这里面装饰的金碧辉煌,十分气派:只见汉白玉石砌作墙,珍珠纱帘随风漾,檀木铺作地板,黄金雕成窗栏,水晶琉璃以为盏,软绸冰蚕丝当褥,佳人立侍左右,纤纤玉手捧着玉杯,用那娓娓动听的声音劝酒,乐师百人合奏,卖力的抚着琴,琴声悦耳可谓是绕梁三日,当真是奢华异常,恐怕仅是这艘楼船的价格都足以供人逍遥快活的过上一辈子了。

主人家早已恭候多时,只见他正背着一只手靠在一把红木所制的交椅上晃来晃去,他依然是在地下城市里的那身打扮,穿着一件黑色无袖系纽扣双层夹衣,外衣是一件紧身翻领条呢长衣,这件外衣的后摆突出了很长的一部分,其样式有些像燕子的尾巴,披着一件金线绸长斗篷,斗篷的用扣子和外衣连在了一起,腰间配着一把细柄长剑,下身是一条深色紧身绸缎瘦腿长裤,裤子的上端与夹衣的里衬上的细带相连,脚上穿着一双过膝皮革制长靴,靴子的后面还带有齿轮状的马刺,手上戴着一双软呢材质的手套,头戴一顶宽沿礼帽,上面有一根很长的天鹅毛作为装饰,而脸上则带着一张纯白色的面具,此人就是千璇在理想国议会里见到的那名议长。

他看见千璇来了,便起身伸出双手做出一个欢迎的姿态笑道:“千先生果然还是如约而至了。”千璇亦笑道:“千某是该怎么称呼阁下,究竟是要称呼阁下为理想国议会的议长先生,还是说,继续称呼阁下为孙公子?”那个议长一听这话,知道千璇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也就不再隐瞒,只见他缓缓将面具摘下,就露出了一张千璇再熟悉不过的脸,这段时间里千璇可没少见到这张脸,此人正是孙作儡。孙作儡将面具随便地扔向一边,拍手笑道:“这张面具已经不需要了,果然还是这样说话比较自在,千先生不必客气,毕竟大家都是老朋友了,请坐,我们两个老友之间来好好的饮上几盅。”千璇也不推辞,别看他现在是只身一人在对方的地盘里,可是他的脸上毫无半点畏难与犹豫不决,对于千璇来说单枪匹马独闯龙潭虎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早就习以为常不足为奇了。

孙作儡亲自为千璇斟酒,随后递向千璇道了声“请”,千璇接过酒杯后并没有马上饮下,而是称赞道:“孙公子的这艘楼船不错,置身于此倒似一座江上移动的宫殿。”孙作儡笑道:“千先生谬赞了,这艘楼船乃是在下曾祖父晚年花重金请来当时诸多的能工巧匠历时近十年才完成的杰作,在下所居的那处宅邸亦是如此,曾祖父一直是那类什么都不愿意居于别人之后的人,据曾祖父所言,他老人家建造这些东西完全是为了彰显我们孙家在这湖广一地的地位,他想要向外人传达出一个信息,没人可以比得上我们家族。”千璇抚掌而笑道:“这么说来老人家还真的是一位争强好胜的人,不过千某觉得有时候人争强好胜一些总是好的。”孙作儡道:“或许如此吧,虽说是在下的曾祖父,以晚辈身份评价长辈本就是不孝不敬之举,可是说实话,家父与在下都不怎么认同先人们的举动,购置那么多田产,修筑华美的宅邸,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那些不过都是身外之物,与其占着不需要的东西向外人炫耀,为什么不拿去帮助那些需要的人呢,所以从传到家父这一辈开始把财富投入到武昌府的建设之中。”千璇笑道:“恐怕不止是把钱用在武昌府的建设上面这么简单吧?”孙作儡亦笑道:“千先生说的没有错,您可知道外人都说在下家道中落的原因是因为我父子二人不善经商,可那根本就不过是一个用来欺骗外人的幌子罢了,真正的原因则是为了创造理想乡,正是自家父起第一次认识到了理想国这个组织,家父对其提出的自由平等这类思想深表赞同,于是主动请缨,愿意拿出全部财富来帮忙共同建设这理想国度,家父一心为理想国的理念所忙碌,压根就没心思去打理家族生意,自家父仙逝后在下亦是如此,故而这孙府如今除了这些前人留下的东西外再无他物。”千璇摇头道:“令尊与孙公子的精神与这份出发点是好的,可是你们万不该和理想国同流合污。”孙作儡反驳道:“同流合污?那在下倒想要请教千先生,难道您认为一味地摇尾乞怜就能得到哪些统治者‘恩赐’吗,如果人们不让压迫者知道他们的强大,只知道愚昧的任他们宰割,这天下就会变好吗,在下可以负责任的告诉您,这些恶人是不会改变的,唯有以暴制暴他们才会感到害怕,才会真正把你当做一个人去看待,您之前总是不断地指责我们手段过激,然而这些不过都是必要的牺牲罢了,历朝历代的建立不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么一个浅显的道理吗,况且与其苟活于世,为何不肯放手一搏,在下倒认为不自由毋宁死。”千璇仍然摇头道:“纵然如此,千某也绝不会认同诸位滥杀无辜的行径。”孙作儡摆手道:“好了好了,已经足够了,我想我们二人之间永远也说服不了对方,何必再去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不妨我们换个话题聊一些其他的事情。”

只见孙作儡对身边的侍女做了个手势,那些人立刻会意,纷纷退了出去,整个大厅里顷刻间就只剩下了千璇和孙作儡二人,孙作儡起身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道:“在下想如果我们要谈正事的话还是换个地方比较好,毕竟多饮酒易醉,而醉酒易误事,千先生觉得呢?”千璇表示赞成,于是便起身随孙作儡来到了一间小屋里,这里的空间并不是很宽敞,装饰也和楼船上其他地方截然不同,其他的地方都是装修的金碧辉煌,总之是要多华丽就有多华丽,而这一间屋子却十分朴素,屋里除了一张茶几外别无他物,二人席地而坐,很快就有侍者奉茶而来,孙作儡使了一个眼色,侍者便转身离开同时将屋门闭上。孙作儡一边沏茶一边笑道:“这间屋子是当年在下的曾祖父他老人家专门为了打发在水路上航行的无聊时光所特别设计的一间棋室,虽说现在自他去世后这里就一直被弃置着,不过这里的隔音很好,外面根本就不会听到我们的声音。”千璇接过茶杯道:“看来这个地方倒很适合把话说开。”孙作儡继续笑道:“这是自然的,那么,客随主便,不妨由在下先来向千先生提问如何?”千璇点头应允。

孙作儡问道:“在下一直对此感到好奇,千先生是怎么想到在下就是这理想国中的一员这一点的?”千璇道:“虽说你的伪装的确算的上是天衣无缝,千某也并未从阁下身上找到直接的证据,但是阁下莫要忘了,百密终有一疏,正是你的疏忽使你露出了破绽。”孙作儡笑道:“哦,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些好奇,我究竟在哪一点出现了破绽请你但说无妨。”千璇道:“你还记得我们与那些富商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地方吗?”孙作儡道:“当然,是在黄鹤楼上,那时我们两个人一起去筹集善款。”千璇道:“也正是从那时起,千某开始怀疑你的身份。”孙作儡笑道:“这话倒有些意思,你为什么要因为这个怀疑我,难道就因为像你之前说的那样理想国需要资金,但是万一我是真的想要去筹款也并非毫无道理。”千璇道:“的确如此,然而那日你不该杀死他们。”听到这话,孙作儡只是摇了摇头,笑而不语的看着千璇,意思是要他继续讲下去,千璇接着道:“那日千某在那里发现了许多具尸体,虽然说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其面貌就被那驱蛇人袭击,不过你的一个谎言却让千某起疑,当时你伪装的很好,故意将他们挨个引上楼去,又假意委托我在楼梯处守着以免让其他人上去,借此伪造出一种你真的是在利用他们的把柄从而迫使他们为你办事的假象,但是你不知道的是,我从来都不相信任何人,你曾经告诉过我说你自己手中有关于他们不法记录的证据,于是我专门私下里调查过这些富商和财主,可事实却是这些人尽管视财如命一毛不拔,不过他们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不法之举,加之后来你不停积极的劝我离开,和我在楼上发现的那些尸体这两点,于是我便有了这样一个猜测,你故意将他们依次引上去,实际上就是为了制造一种假象来给我看,其实你早就在楼上埋伏好了人手,当那些人跟你上去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被你们杀害了,你再让你那些提前安排好的部下们借机易容成这些人的样子,不得不说他们伪装堪称完美,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声调语气都和本人相差无异,甚至说如果没有之前那些疑点的话千某可绝对不会认为他们是他人易容假扮的,千某估计这是因为你们早已经计划好要如何替代这些富商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至于做这些事情的动机则和千某之前所说的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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