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个姓钱的老头所说的这段莫名其妙的话以后,千璇心中不禁觉得既好气又好笑,他那个对姓钱的老头道:“阁下给出的这个理由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试探在下是否有那个能力来承接这份委托才故意对我发动袭击,可是你方才所使用的招数和手段看上去可一点都不像是在试探那么简单,准确的说要是刚才在下反应稍微慢上一些,此刻在阁下面前的就是一具尸体了,阁下似乎并没有考虑到是否会杀死自己的委托人这个问题。“

那个姓钱的老头笑道:”这点我当然不会去担心的,毕竟我知道以先生的身手而言绝不会出现那种状况,就算出现了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千璇替他把未说的话补充完:”如果真的出现那种状况,阁下也毫不在意,因为那就证明了在下不配承接这份委托,在下说的对否?“姓钱的老头接着笑道:”没错没错,正是如此,看来先生不仅仅只是身手敏捷,同时还是一个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总是一件使人舒心的事情,因为聪明人之间交流并不需要多费口舌。“此时千璇虽然看上去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他已经通过这个姓钱的老头的言行大致了解了对方的为人,看上去他又遇到了一个视他人性命如草莽的人,这世上从来都不缺少不在乎生命的人,只不过看淡自己生死的人往往会被他人称赞为舍生取义的壮士,而看轻他人性命的人则往往会被人们痛斥为暴戾恣睢的小人,现在看起来这个姓钱的老头应该是属于后者,不过以上这些都是千璇心中所想,他并没有当面说出。

见千璇久久未曾开口,这个姓钱的老头首先按捺不住,道:“先生想了这么久还没有想好吗,那不妨先帮我解了穴我们再慢慢谈也不迟。”如果换作别人遇到这种状况,暂且先不论会不会帮这个姓钱的老头解穴,不痛揍他一顿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可是千璇并不在意这些,相反他反而对这个姓钱的老头所说的委托非常感兴趣,于是他对这个姓钱的老头笑道:“这当然没有问题,另外在下对这所谓的委托非常感兴趣,阁下不妨先将委托的内容告知在下如何。”这个时候姓钱的老头的穴道已被解开,但他并没有马上告诉千璇委托的内容,而是先懒洋洋地活动了一下胳膊,随后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了房间中的唯一的一把椅子上面,翘起了二郎腿不住地抖动着同时又摆出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从他的这种态度上来看他这是完全是把自己当作了这个房间的主人,千璇反倒成了那个不请自来的人,这个姓钱的老头坐在椅子上晃荡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难事,算了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实不相瞒我想请阁下去替我暗中监视一个人,看住他的一举一动一直到我下船为止,我想若是以阁下的身手与机敏来说这件事更应该是手到擒来,您放心,事成之后在下必有重谢,绝对不会亏待了你的。“千璇只是笑而不语。

这个姓钱的老头见状,似乎明白了什么,只见他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递给了千璇:“这是五百两银子,作为定金,还望先生笑纳,另外,事成之后在下还有一千两酬银奉送,不知阁下意下如何?”见千璇还是默不作声,这个姓钱的老头连忙改口道:“那事成之后给阁下两千两银子作为酬劳如何,实在不行的话三千两,或者四千两?”千璇微笑着摇了摇头,依旧没有回话,姓钱的老头急道:“那你来定价格这总行了吧,你放心,就算你想要狮子大开口,我也能付得起这笔钱,但是前提是你要为我工作。”这时千璇终于开口道:“恐怕阁下要大失所望了,在下向来不喜欢替他人做密探,而且做生意首先讲究的是诚信,阁下待我都不肯坦诚相待,在下又怎么会心甘情愿为你办事呢?”姓钱的老头疑惑道:“先生难道还在为方才我袭击你的这件事而生气吗?”千璇笑道:“尊驾请放心,在下并非那种小肚鸡肠之人,岂会为那等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斤斤计较,在下所谓的不坦诚,指的是阁下明明说着要与在下精诚合作,却连真实面目都不敢示人,有道是防人之心不可无,阁下这么做,在下又怎敢轻易与你合作呢?”

听了千璇这段话,这个姓钱的老头此时才明白原来千璇早就看穿了他的易容,看起来他的确很需要千璇的帮助,所以他不再选择隐瞒,直接摘下了脸上的那张人皮面具,千璇就看到了与之前那个头童齿豁的老头所截然不同的另一张脸,这张脸的主人看上去正值壮年,皮肤的颜色与铁锈相似,脸部的线条极具立体感,两道眉毛细长且稀疏,一双倒三角眼,眼中闪烁着一种狡猾的光芒,他的鼻子不大,鼻头看上去油腻腻的,没什么胡须,嘴唇干裂,嘴角边还留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但看上去应该属于近来才受的伤,他展露真实面容后,便对千璇重新自我介绍道:“先生说的对,既然有求于人,也应当坦诚一些才是,在下也不姓钱,而是姓陆,是个商人,这样先生可否满意?”不管他是之前那个姓钱的老头也好,还是眼前这个姓陆的商人也罢,千璇猜测这些都是假名,不过至少此人肯卸去易容以真容示人,也算他坦诚了,另一方面,千璇在上船前曾亲眼目睹到这个姓陆的商人的那些怪异举止,他立刻明白这其中必有蹊跷,所以他也想要乘此机会来探明这其中的缘由,于是千璇道:“陆老板如此坦诚,那么在下也愿意出手相助,不过还不知道陆老板想要在下去监视何人?”姓陆的商人高兴道:“好,先生果真是古道热肠之人,我想要你帮我暗中监视住那个王公子,不知对阁下而言可有难处?”千璇道:“无妨,此事在下必定尽力而为。”那个姓陆的商人道:“好,如此就麻烦先生了,事不宜迟,还请阁下今晚就行动。”

夜已经深了,海面上一片漆黑,只有这艘船上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千璇并没有按照约定的那样去暗中监视那名王公子,相反他来到了甲板上,透过那微弱的灯火静静地注视着海面,他的确接下了这份委托,委托人也确实告诉他今晚就要行动,可是他并没有照做,但是尽管如此对方却不能说他失信,理由就是千璇在这里面和他玩了一个文字游戏,当他接到这份委托之后他只是告诉对方自己会尽力而为,但并没有说自己一定完成,何为尽力而为,尽力而为的意思就是用尽全力去做,可对方又不知道千璇的全力究竟是多少,因此他哪怕用尽全力到后来还是对此事无能为力这种解释同样是合情合理的,所以最后就算那个姓陆的商人来指责千璇不守约定,千璇亦可以用自己已尽全力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这种说辞来反驳,这就是一种偷换感念的诡辩方法,何况千璇总认为这件事情其中肯定大有文章,现在他还并不清楚那个姓陆的商人的意图,不宜轻举妄动,此时他最好的做法就是先答应这个姓陆的商人后再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就在这时,千璇的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又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耳中:”薛老板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没想到仍有这等闲情雅致出来看风景,只可惜这海上的风景看来看去无非就是这些东西,您看久了估计也就会因为单调而感到厌倦了。“千璇转身一看,原来是邹韬,便笑道:”邹老板说笑了,在下只不过是有些失眠而已,倒是邹老板没想到还有这么好的兴致,深夜还出来散步。“邹涛摆手道:”哪里哪里,老夫就是一个半截入土的老水手,哪里还会有那种闲情雅趣,实不相瞒老夫早就哈欠连天了,困到恨不得现在倒头就睡,只不过老夫每晚都要出来检查一遍,所以才迫不得已出来走走的。“千璇笑道:”想不到邹老板竟如此负责,怪不得在这行里面口碑有加。“邹韬道:”薛老板埋汰老夫了,什么口碑有加,不过是靠那些船客们赏口饭吃罢了,况且这艘船就是老夫全部家当了,稳妥一些总归是好的,毕竟这海上变化莫测,您别看这会儿还风平浪静的,说不定一会儿就狂风巨浪了,而且尤其是在这晚上航行需要格外的注意才是,因为必须要确保船只在航行途中不会触碰到暗礁,或者有时候会有大鱼突然撞击船只,给你的船底搞一个大窟窿,老夫早年刚出海的时候可是让这些东西吓唬怕了,所以老了老了嘛也就成了习惯。“二人又依在船边聊了好久,直到东方发白才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时间来到了第二日的中午,千璇正待在自己的房间中休息,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原以为又是那个姓陆的商人来找自己,没想到一开门却见到的是船上的一名水手,千璇昨晚和邹韬聊天的时候邹韬曾提起过这件事,这艘船上除他这名船长外他的手下还有一大一小两名水手帮忙,只不过他们两个平日里都窝在船舱,所以那日登船时千璇并没有看见他们,而且据邹韬所说他手下的这两名水手是他在最近几个月才雇佣来的,连他也不清楚这二人的来历,加之他正好缺帮手,也就轻易的答应了这二人。眼前这个水手显然就是邹韬说的那个大的,他看上去已过而立之年,皮肤黝黑,身形健硕,不过他最吸引千璇的地方在于此刻他那张因为惊慌失措而充满恐惧的脸,这名水手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千璇断断续续道:”不,不好了,这,这位,这位爷,有位客人死了。“千璇的对此一点也不感到意外,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唯一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人会这么快就动手,但他此时毕竟不是千璇,而是薛老板,一个和千璇毫无关系而且也永远不会有任何关系的人,所以他还是装出一副惊慌的样子道:“什么,有人死了,什么时候,在哪里,快快带路。”

这间房间里没有什么异常,门也没有任何被撬动或是破坏的痕迹,屋内的陈设看上去和千璇的那间屋子差不多,要说不同点,那就是这间房间里面充斥着一种腐烂且令人作呕的气味,除此之外地板上还稀里哗啦的流着一摊血肉模糊的肠子和其他的一些器官,很明显死者是被人刨开了肚子,床上躺着的就是死者,千璇走上前想要看清楚他的脸,虽说他看上去面无表情,但这次是真的让他大吃一惊,因为这个死者正是先前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张员外,千璇的内心不禁闪过一丝疑惑:为什么死掉的人会是他呢?不过疑惑归疑惑,当务之急他还是要先弄明白这是谁做的事情,而对方的动机又是什么,这些都是他眼下需要去调查的事情,千璇问那名水手道:“你是怎么发现尸体的?”水手道:“我今天路过这里的时候,看见房间门没关,觉得有些奇怪,结果谁能想到进来一看就发现他已经死在这里了。”

此时船中其他的人也陆续来到了这个房间,把本就不怎么宽敞的房间挤得水泄不通,千璇站立在房间的角落,悄悄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的反应,不过他们的反应无非都是由进屋时的那份好奇转变为看到尸体后的那份惊慌,那个妇人见到尸体后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大叫一声昏死过去,她的丈夫急忙扶她回了房间,那个姓陆的商人也来了,不过此时他又易容成了姓钱的老头,他的反应与之前的几个人不同,只是很不屑地捏着鼻子走上前看了几眼,但千璇并不因为这一点而怀疑他,他先前就已经知道这个人对于他人的死活永远都是漠不关心,若是他也表现出一脸惊慌的样子那才真正值得去怀疑,邹韬也在现场,但他的表情看上去异常难过,千璇问道:“邹老板和这位张员外是故友吗,可惜如今逝者已逝,还请节哀顺变。”邹涛摇头道:“啊呀,薛老板您会错意了,老夫跟这位员外压根就不熟悉,老夫之所以难过是因为老夫行船起码也有十几个年头了,每次出海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半点差池,这辛苦了大半辈子,如今好不容易在这行里面混出了点儿名声,结果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晚节不保哟,有道是好事不出户,坏事传千里,以后人家都知道老夫这艘船上死过人,谁还来和我做生意啊。”

邹韬作为这艘船的主人,发号施令将船上的所有人聚集在了一起,挨个询问调查,千璇也趁机隐藏在四周观察这些人陈述时的言行举止,可惜从头到尾他也没有得到一丝有用的情报,无奈之下千璇只好再次回到已经死去的张员外的房间,想要从这里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当他来到房间门口时,却看见一名水手正背着尸体往外走去,千璇问道:“不知阁下这是要把张员外的尸体带到哪里去。”水手道:“哦,客人你有所不知,我们不是做私航生意的吗,所以无依无靠成天只能和大海打交道,但这人总会有死的那一天吧,万一哪天突然被阎王爷叫走了,剩下的尸体就撂在那里不管毕竟它也不合适不是吗,所以我们老板给他还有我们俩兄弟一人备了一口棺材,说是哪天我们谁要是见阎王了,剩下的人就把他装在棺材里,等靠岸以后再随便找个地方一埋,不过现在看来这棺材我们还没用上,倒先让张员外先用去了。”千璇道:“原来如此,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若是哪日灾祸真的上门而来,那到时候暴尸荒野实属不该,逝者还是要入土为安,邹老板果真是深思熟虑,在下深感佩服。”

这个夜晚格外的安静,静的让人发慌,每名船客都将自己的房门紧锁,颤抖地蜷缩在被窝里面难以入睡,生怕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杀手再次伺机而动对他们下手,期盼着天快点亮起来,除了千璇,他反倒希望能够这场黑夜再久一些,因为他知道那名凶手之前正是依靠着黑暗作为掩护才敢下的手,如果他的目标只有那个张员外而就此收手的话,千璇就需要多费些心思来调查他,但如果他的目标不只是张员外一个人的话,他一定还会依仗着夜色作为掩护来行动,而那时,同样隐藏在黑暗中的千璇就会先发制人,不过接下来一连数日那个凶手再也没有出现过,船上的其他人也似乎渐渐走出了被杀手笼罩的阴影,这期间那个姓陆的商人又私底下找过千璇几次,询问他那名王公子近来的一举一动,每次千璇都是用“无事发生”四个字来回答他,那个姓陆的商人也并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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