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之下,秦王萧元驰就显得很不错,几句话就将皇上给逗乐了。

五皇子年纪不算大,在这场合下竟像是有些不安似的,皇上便只过问了几句读书的事情,便没再说什么。

关照了几个儿子后,皇上又去向着女眷那边,问了几位公主,还专程招了招手让茜茜到自己身边来,听她背诗,赏了不少东西。

这情形看起来倒也算是其乐融融,南云算是明白,为什么萧元景会着意叮嘱自己了感情高高在上的皇上,他是个话痨。

这与南云先前料想的差了太多,着实是惊讶了许久。

萧元景则是司空见惯,他也不着急,同一旁的萧元安闲聊着,将那幅千佛会的细节颠来倒去讲了许久,总算是得以换了话题,转而聊起旁的事情来。

他喝完了杯中的酒,随手放在一旁,等着南云再添,却迟迟不见她动手,于是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南云犹豫了一瞬,到底没说话,只是拿起那青玉壶,添了半杯酒。

她跟在萧元景身边这些日子,也算是对这情况有所了解。他的酒量不但饮酒之后却是有后遗症的,会犯头疼。

虽然他不会细说,但南云能看出来,那症状的确很是折磨人。

先前煮茗曾同她说过,萧元景并不爱饮酒,平素里在府中也是不碰酒的,只有出门参加宴饮的时候才会不可避免地喝上一些。

但南云却觉得,萧元景本质上是喜欢酒的,不过因着头疼症,所以平素里克制着不碰罢了。

萧元景扫了眼杯中那只有一半的酒,倒也没恼她自作主张,只是低低地笑了声,问她:“这杯若是喝完了,是不是就难从你那讨来酒了?”

他似是已经有些醉意一样,声音低柔,又带着些纵容。

南云擅作主张,原本是有些紧张的,见他这模样,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她抿唇笑了笑,轻声道:“不敢。”

萧元景抬眼看着她这笑盈盈的模样,将那半盏酒喝完,而后将那杯子倒扣在了桌案上。

这也就是不再喝酒的意思,任是谁来,都不奉陪了。

萧元安并没听到两人的交谈,见此,奇怪道:“先前宴饮上,我劝你不要再喝,你可从来没听过,怎么今日倒主动停了。”

“忽然不想喝了。”萧元景轻描淡写道。

萧元安道:“这倒是桩好事。”

他脸上的倦容愈发地重了,想了想,差使着一旁的內侍去向皇上回了话,得了应允后,便要起身走了。

临行前,他又再三叮嘱萧元景,说是今日委实撑不住了,明日必定去看那千佛会。

萧元景也笑道:“放心吧,画就在那里,跑不了的。”

萧元安原是在太子与萧元景中间隔着的,如今他一走,那位置就空了出来,萧元景独占了一张桌案,与太子的位置临近。

好在太子也不知是做什么去了,并没在位置上,也省去些争端。

此时已经不早,殿内虽是灯火通明的,但殿外的夜色却浓得很。不多时,皇上也有些撑不住,便也离开了,让众人自便,不必顾忌。皇后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这两尊大佛一走,众人霎时自在起来,推杯换盏热闹起来。

萧元景舒展了下身体,南云看出他的意思来,轻声问道:“可是要回去?”

“在这里空耗着也无趣,还不如回去歇息好了。”萧元景按了按太阳穴,又同她抱怨道,“头疼。”

南云已经数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俩字,先前还觉得他是迫于无奈,需得应酬交际,今日亲眼看了后才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颇有些无言以对。

大抵是因着萧元景如今格外好说话,又很纵容,她的胆子也大了点,同他道:“您既是有头疼症,还是要少饮酒为好。”

虽说头几杯酒是要与众人一道举杯,可后面的,可都是他自己主动喝下去的。

萧元景辩驳道:“我平时并不沾酒,今日既是已经喝了,必是要头疼的,也就不差那几杯了。”

南云心中觉着这是歪理邪说,但也不好在此处同他辩驳,便闭了嘴不再说了。

原是要回去的,可是还没等萧元景起身,南云就见着有位美人款款而来。

这美人穿了条碧色的宫装襦裙,也不知是用的什么料子,在灯火的映衬下光华流动,分外好看。南云的目光上移,看清她的容貌后,微微一愣,算是弄明白了这美人的身份。

乍一看,二人的模样的确是三分相仿的,也难怪梁氏当初见了她后态度大改,生出这么个主意来。

南云敛了笑意,低下了头。

徐知音从她面前缓缓而过,先是到了太子的空位置那,而后又向着萧元景道:“许久不见了。”

她的神情、语调中都带了些怅然,又有些小心翼翼,像是深怕萧元景会生气一样。

萧元景微微颔首,却并不说话。

“我”徐知音红唇微动,欲言又止。

不知道萧元景心中是怎么想的,会不会因着顾念旧情而依依不舍,又或是同样怅然。南云是一见这情形,就替他头疼起来。

这位丹宁县主既是被指给了太子,如今便已经是太子妃,按辈分来说还是萧元景的长嫂,如今这又算怎么回事?

退一万步来说,便是真有什么话也该私下里说才对。如今这殿中这么些人,总是会有人留意到的,这种情形落在别人眼中,届时若真是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又该如何收场?

兴许萧元景也是这么想的,他并没陪着徐知音在这面面相觑,而是掸了掸衣袖,站起身要走。

徐知音却当他是还在生着气,竟也下意识地站起身来:“三殿下留步,我我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时辰不早,我要回去了。”萧元景看都没看她,“若真是有什么话,也留到明日再说吧。”

说完,他便离开了。

徐知音被拂了面子,不由得有些羞愤,可及至看见他身边跟着的侍女时,却又一愣,定定地出了神,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行宫建在半山腰,虽已经快要入夏,但晚间还是有些凉的。

南云拢了拢衣袖,跟上了萧元景,将他脚步有些虚,便上前两步扶了他。

她心中还惦记着方才的事情,见徐知音没再跟出来,总算是舒了口气。

萧元景倒是淡然得很,可她却是心有余悸。

大抵是这些年来听多了风言风语,一见那情形,她仿佛都能猜到落在旁人眼中后,会被如何议论。

想来这位太子妃打小就被精心呵护着养大的,不知道人心险恶,才敢如此行事。

及至走出段路,南云这才注意到萧元景腰间的环佩少了,轻轻地“咦”了声。

那酒的后劲上来,萧元景已经有了些醉意,但却仍旧很是敏锐,随即问了句:“怎么了?”

“您腰间的玉佩不见了,”南云想了想,“许是落在了大殿。”

那是块很小的青玉,玉质虽好,但也算不上绝佳。但不知为何,萧元景却很喜欢,一直带在身上。

萧元景看了眼,停下了脚步,似是有些犹豫该令人回去找,还是明日再说。

南云注意到一旁的凉亭,提议道:“若不然您在这里稍作歇息,我回大殿找找,才走了没多远,也就一会儿的功夫。”

行宫之中人多手杂,虽说未必,但也保不准会有人会鬼迷心窍私藏,趁着打扫大殿的时候私藏了,届时再找可就麻烦。

萧元景略一犹豫,颔首道:“那也行,我在这里散散酒气。”

南云扶着他进了凉亭,方才又沿路返回,向着大殿走去。

来时她跟着萧元景,走得并不快,将这路记在了心里,虽说如今夜色渐浓,但也能寻回去。

等到绕过假山,便是那灯火通明的大殿,路旁也有了照明的灯笼。

迎面恰有人过来,南云随即让在了路边,低头行了礼。

可那人却在她面前停了下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这声音有些微耳熟,南云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这竟是方才一直不见踪影的太子。

她不明白太子为何会在这里,但还是低声道:“奴婢叫做南云,是宁王殿下的侍女,奉命回大殿去拿东西。”

太子沉默了一瞬,而后竟伸出手,挑起了南云的下巴,迫使着她抬起头来。

这实在是太过意外了,南云一时间都忘了规矩,错愕地看着他。

“难怪我方才便觉着你有些眼熟,”太子借着一旁微弱的灯光,看清了她的相貌,而后意味深长地笑道,“原来如此。”

南云愈发愕然。

她听明白了太子这话的意思,但却不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

太子显然也喝了不少酒,他捏着南云的下巴,轻轻地摩挲着:“不过细看起来,竟是你更漂亮些。”

“太子殿下,”南云虽知道于礼不合,但还是抬手想要打开他的手,“宁王殿下还在等着我回去复命”

太子反手攥了南云的手腕,打量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语气轻佻道:“理什么宁王?随我走,要什么都给你。”

他说这话时熟稔得很,让人不由得怀疑,他当初就是这么哄的伯恩候府或徐知音。

男女之间力气悬殊,南云怎么也挣不开,又是急又是怕的。

听了他这话后,身体一僵,许是物极必反,她竟寻出些冷静来。

南云站定了,由他攥着自己的手,也不再挣扎,只是木着脸道:“太子殿下,您还知道这是何处吗?这不是您的东宫,而是西山行宫。”

她偏过头去看向那大殿,冷声道:“那里满是皇亲国戚,再往前走,还有皇上的住处。”

她的性情一向和软,如今对着太子,反倒不知从何处寻出来的底气,分毫不让。

或许是萧元景临行前的那句话。

南云莫名相信,就算是真出了什么差错,有萧元景在,也不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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