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国,承乾四年,冬。

长安城已连下了三日的大雪,越国皇宫无数的亭台楼阁尽皆被渲染成了白色,似要掩盖近几日整个长安无数被抄家灭门人头落地的痕迹。

路上行人匆匆,竟是无人再敢驻足谈论,更无人敢替河西王顾氏一族求情。不知有多少人因为一句无心之语被牵连,当真是君王一怒,血流千里。

阳光透过云层洒向大地。顾云夏身穿一身大红色宫装迎着阳光站在城墙之上,遥望着朝阳门的方向。

因为今日,她顾家之人将在朝阳门满门问斩,她贵为皇后却连至亲之人的最后一面都不能见。

说她父亲造反,她是如何都不肯信的,可是她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夫君,当朝的圣上信了,且深信不疑。

仅凭着几封来往书信,就匆忙下令,顾氏诛连九族。如此匆忙,又如此草率,想来,他该是蓄谋已久了吧。

顾家助他登上帝位的那一天,就注定了,顾家还有她这个皇后都已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一日不拔除,世人便会记得他的帝位是顾家帮他才得来的,他也就更难受一日,也难为他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忍不下去了。

阳光洒在她红色的长裙上,裙摆上绣着的金线凤凰映着阳光,似要展翅欲飞。单薄的背影是那么的悲凉。

“姐姐,你又何苦呢?这里可看不到朝阳门。”顾云夏听到声音转过身。只见不知何时走来一位身穿蓝色宫装的女子,那女子见她转过身便笑意盈盈的微微福身行礼。

“皇上开恩,念在与你是结发夫妻而你又曾诞下二皇子的份上恕你无罪。虽然如今二皇子已不在了,但是姐姐可千万别再惹怒了皇上。

要不然你这后位可就岌岌可危了呢。”蓝色宫装女子看着顾云夏,口中说着劝慰的话,却笑的越发肆意。

顾云夏看着眼前的女子还有什么不明白,原来那个人是找到替代顾家的存在了,而且比顾家更听话,更容易掌控。

难怪会那么轻易就对顾家这般雷霆出手。

“后位,我要这后位何用,是能换我儿死而复生?还是能保全我顾氏一族免于灭族之祸?”当初若不是以为那个人会是她的一心人,她还真不在乎这后位。

她的父亲是世袭河西王,坐镇河西府,有天下粮仓之称,手握北汉近半数兵权。

她只恨当年没有听父兄的劝阻,一心要嫁给那个人,原来那些海誓山盟,白首之约,都是假的,他只是想要借助顾家来增加他的筹码罢了。

“姐姐,你这就错了,你难道还不明白么?若你不是皇后,那二皇子就不会莫名其妙的溺水淹死,而顾家,也不至于失了这百年基业。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朱明鸢红唇微启却吐出了这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你说什么?皓儿的死不是意外?”

“当然不是,姐姐是不是奇怪,当年彻查的那么彻底为何还会有隐情是么?”朱明鸢说到这里,嘴角轻扬,扶了扶头上的凤钗,轻笑。

“因为是那是咱们的皇上亲自派人去做的啊。”朱明鸢声音温柔,就如同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一般。

顾云夏闭上眼睛,不去看她,回想过往种种,原来都是一场骗局。

海誓山盟是假,满心疼爱是假,都是假的,若他真心爱她,便不会狠心不让她的儿子长大,他还那么小,怎么会忍心。更不会处心积虑的想要顾家人死绝了才好。

她一直以为,她的人生是那么的完美,有一心疼爱她的父亲和几位兄长,情投意合两情相悦的夫君,亲如姐妹的好友。

她竟从未想过,除了父兄,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利用她罢了,落得今日这般田地,原来都是因为她,是她害死了父兄,族人,甚至是自己的儿子。

顾云夏不愿睁开眼去看她,可她却不愿意这么轻易的放过顾云夏:“姐姐可知,二皇子是生生被人溺毙,然后才扔在湖里的。”

似是想起当日的场景,朱明鸢的声音里竟然多了几分轻快,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天真。

顾云夏听着,不由心中一痛。原来竟是如此么?

她还记得,当日不过三四岁的皓儿偷偷的告诉她,上书房里夫子又夸了他,等父皇回来,他要告诉父皇,他能背出前一日夫子教授的文章了。

可谁知,不过半日的功夫,便传来二皇子溺毙的消息。亲眼看着儿子的尸首从湖里打捞上来,无疑是一刀一刀的剜她的心。

“姐姐应该知道,皇上是绝不会允许一个有着顾家血脉的皇子活下去的。”朱明鸢看着顾云夏一脸的痛苦,声音瞬间变得冷漠。

“你说什么?”顾云夏不可置信的问道。当初他也曾那么疼爱那个孩子啊。孩子出世的那天,他明明也很高兴不是么?

“历朝历代挟天子以令诸侯并不是没有,外戚强大的皇子,又如此年幼,若真有一天,顾家拥立二皇子为帝,也不是不可能嘛,皇上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朱明鸢就是要看着顾云夏痛苦,她越痛苦,她心里就越畅快。

“不可能,我顾家满门忠烈,岂会如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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