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云雾缭缭,把此处的山水花草笼得朦朦胧胧,若隐若现,一望而去,好似身处混沌,看不清山水的轮廓。
在这朦朦胧胧的浓雾中,一玄衣男子坐在一座墓旁,若从稍远处而看,大抵只能却只能判断出是在斟酒独酌,脸上神色,并看不太清。
这里,很静。
墓旁还能感受到紫音上神的神气,许是逝去不久,才完全未散去。
一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响起,男子寻着声音的源头而去,看到一株正在生长的仙草,很是有灵性。
仙草渐渐生长,泛着些许光华,把浓雾冲淡了不少,竟能看清轮廓,是开出层层叠叠的白花,却散着淡淡梨花的芬芳。
却不想,光华中走出的女子,却是紫音的面貌,直直的望着他,眼神却清冷,平静无波。有紫音的面容,却全然没有紫音活脱脱的神态模样。
而此时,墓旁,男子能感到,紫音残留的气息消失殆尽。
『一』
没有听说过随手折的枝条能幻化出真实的生命,然而最近天宫确有传闻,风华宫的洛玉上神因思念故友,用自家院里的梨花枝化出了圆寂的仙紫音上神。
虽是传得神乎其神,但稍微有些道行声望的仙君仙子往往不以为意,不过是哪位仙君仙子座下的小仙童小仙娥闲了无事,乱嚼的舌根。所以这事也没在天界掀起多大波澜。
谣言,却总有一些依据的,也就说明是有一些可信度的。但随着谣言一转再转,就似雪球越滚越大。可信度也直线降低,所以众仙家不信也是有些源头的。
然而,还是有人信了。半信半疑。
那人是紫音与落玉多年故友,夙长风。
于是这日,一直冷冷清清的风华宫多了一个来宾。
那是折枝第一次看到夙长风。
满树的梨花堆在枝头,像被压了雪。推开成簇成簇的梨花背后的一直寂静的门的人,是着一身淡蓝色长袍,嘴角含笑的男子。是个很美的人。丝毫不亚于九重天上的最美的仙子。
“小洛儿,听说你带回来个美女,我来看看是哪个小姑娘。”笑嘻嘻模样,像个孩子,却带有绝世的风度。
她正坐在梨树下看书,转头看了看他,依旧转过头去继续看书。
但却有人不让她认真看书似的,笑嘻嘻的问“你是谁啊?”
“折枝。”她只是头也不抬,淡淡答到。
“你就是小洛儿带回来的姑娘啊,可真漂亮。”他笑着,宛若春花绽放。
“你来了。”背后传来清冷低沉的男声,是落玉。“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带回来的姑娘啊,看着不错,倒可以拐回去当我家娘子。”
“你怕是来看我的吧。”怕是,来问我,为何弄出个和紫音一模一样的女子。
“小洛儿何时功力上涨,竟可以用枝条化出活生生的人儿来?”夙长风眯眼看他,像是要把他看穿一般。
洛玉只是别过头,并未作答。
而夙长风却没有继续问下去,想是心中已有大半答案。
能化出鲜活的生命的,从古至今只听过上古之神女娲,况且就凭女娲还需要细细的捏着泥人,洛玉的神力比不上女娲,夙长风自是有数。
『二』
夙长风虽再未对折枝的身世提过只言片语,但却经常来找她玩。
他并未把她拐去当自家娘子,也似从未想过。
他待她很好,但她很清楚,夙长风终归只待她如孩子,并未逾越,虽然她年少老成。
他会给他带凡间的糖葫芦,会给他带姑娘们喜欢的戏折子和新衣服,还会给他讲他听到见到的许多有趣的事。
她开始并不想去听,又不知如何拒绝,只是拿着书。把头偏向了另一边,并不理他,想过不久,他应会放弃,安安静静的离去。
但夙长风确实有他超乎常人的耐力和厚脸皮……
渐渐的,她开始听他的故事,吃他的糖葫芦,坐在梨树下,看他温和的笑容……
她开始知道,他极其喜欢喝酒,也极其喜欢笑,甚至有时玩闹的丝毫没有上神的模样。
她也开始给他备酒,备茶。
而洛玉,却一直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待她不冷不热。只是偶尔路过,会问一句,过得还好?而她也是冷冷清清的性子,只是简短的回答几句。所以她虽住在风华宫,她和洛玉的关系却不如她和夙长风好。
但她很多时候也会想洛玉,想他带她回风华宫时,她在他背后看的清冷背影,想他曾教她写字的细致耐心,想偶尔遇到询问她过后,向前走去的孤独背影。
夙长风比洛玉美,修为才识风度也不亚于他,更重要的是,夙长风待她比洛玉待她好许多,她要去想,应是想的夙长风,可为何会想洛玉,她也不知道。她觉得夙长风无论哪一点都比洛玉强。
这或许是因为最初让她有归宿,有安全感的人,是洛玉,然后将心中最重要的位置给了他,最后怎么也改变不了。这或许和之前的紫音,有点相似之处。
但至于她是否将心中最重要的位置给了他,她自己也并不清楚。
那时,甚至有仙童传言,她和夙长风才是一对………传言夙长风忘了紫音上神,移情别恋……她却不知,只信她喜静,好宅,不常出风华宫。而夙长风,却也从未在意过这些事情,他是个并不在意外人看法的人。
夙长风和紫音上神在外人看来确有一段朦朦胧胧,暧昧不明的感情,但万年宅的折枝确并不知晓,甚至连紫音,她只是知道有这个人,很久以后才去察寻她与他们的过往。
这些日子,有了夙长风的照拂,倒也过得舒舒适适,平平淡淡。
然而,再是平淡的日子,也会有波澜。
仙魔两界大战。
接到这消息,夙长风只是笑到,许是两百年前的那场战争还未让他们受到太大创伤,这么快又卷土重来。
然而,说是没让他们受到太大创伤,也太过牵强。
两百年前那场轰轰烈烈的战争是天上的神仙都会有所耳闻的。
说是仙魔两兵正战得水深火热,不分胜负。紫音上神自毁元神,以全部修为重创魔界大半魔兵。魔界大败,惨淡收兵。
紫音上神为仙界而死,死得异常壮烈。可歌可泣。因此她的葬礼举办的很隆重,被葬在了神域中心。
本以为那次战争可以让魔界收敛,或是更长时间修生养息,给天界更长一段时间的太平,然而事实证明,众仙都想多了。
仅仅过了两百余年,魔界再次滋生事端,借口挑起战争。
而作为上神的洛玉和夙长风,自是会去应战。
本以为离别时应不舍担心的是待他更好,她更喜欢的夙长风,但事实并非如此。
分别时,洛玉只留下一句“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便走了。
仍是不冷不热,但话中的含义,她却有些不明白。
望着风华宫大门前长长行道中的身影,折枝有些痴愣。
夙长风仍是笑着看着她,最后分别,本应好好叙话,她却问“听说我是因逝去的紫音上神而出现的,你们可是将我当做了她?”
夙长风说“洛玉没有,我更不会。”也走了,但却远远传回一句话“你比她幸运,小洛儿待你可比待她好。”
她并不明白这两句话的意思。因为她并未知晓多少紫音上神与他们的往事。
这是她两百年来第一次问这事,也是她一直纠结着的。她开始明白,若是想要答案,并执意去找,总会有些线索。
她开始留意自己的本身,开始寻找关于紫音的故事,开始在千万年也未变的风华宫寻找他们相处的蛛丝马迹,开始想象他们的相遇相识。
但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做这些。
『三』
这次仙魔大战持续了两年,也足够让她一个人寻找很多。
他终于回来了,带着白色的月光,带着一身黑红的血。触目惊心。她才初觉,原来神也会受这么重的伤。她心疼。
她想着他曾在撒着阳光的梨花下,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曾一字一句的教她读书,曾在分别时说“等我回来。”她想起一直想要知晓的紫音上仙,夙长风说,落玉待她比待紫音好。
昏黄烛光下,她帮他清洗伤口,给他上药,但看着他苍白的脸,终归没问出口。
但没过几天,夙长风来了。来给她讲一直困惑她的紫音上神。
风华宫中的梨花不败,此时更是开得热烈。夙长风自飞花中走来,依旧很美,但却有些憔悴。此次大战,应很是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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