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席,从午时开始,直到快傍晚才散。
座中四人,皆是心无旁骛,连茶饭都没顾上。直到诸事议定,各个回神,这才惊觉时间。
夜弥本来还好,一看天色,恍然想起今儿这一整天她是水米都没沾牙,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萧唯陪着云沁之去楼后用饭了,陆忱送到门外没再走远,回身瞥了一眼留在楼里的夜弥,只见她像一只被抽了脊梁骨的猫似的,在桌上摊成了一团,一手顶着上腹部,脸色比早上看着还要白了些。
——夜弥一直有胃心痛的毛病,这还是她在犬卫摸爬滚打的时候,三餐无着饥饱不定落下的恶果。
这些年,有苏小年这毒医在旁盯着,时不时端来一碗绿汪汪的不知道什么东西逼她喝,竟也就慢慢调理好了。
但……去年一场血雨腥风,算是把苏小年帮她打下的身体底子全败光了。
好在她这大半年待在此间谷,那些曾经无比熟悉的刀光剑影反倒成了幻梦。世外之地,清冷无争,既养病痛,也养性情。
她如同活在一段偷来的时光里,该吃吃该喝喝,没了苏小年神乎其神的药,那胃心痛倒也再没犯过。
……直到今儿。
从早到晚饥肠辘辘这么一通折腾,夜弥坍圮在桌上,一动都不想动。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烧灼感一路冲到了脑门。
她闭着眼睛拧着眉,面上有冷汗,心底是哀嚎。
不行了。
啊……
救命救命……
要是哪路大罗金仙这时候能赏赐一杯热腾腾、甜滋滋的蜜糖泡水……
让干什么都好商量啊……
嘶……
不知是不是难受到极点从而生出了幻觉,夜弥恍惚觉得真的闻到了甜甜的香气。
嗯……什么……
什么味道?
竟像是……
“喝了会好些。”
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在她头顶。
?!
夜弥浑身一震,猛然抬头,几乎抻到了脖子。
陆忱一张棺材板脸正正好好杵在她头顶,面无表情,居高临下投来目光。
似乎也没料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大,他挑了挑眉,不露痕迹地退了半步,微微直起身。
“……”
夜弥惊魂未定地瞪着他,一时间连胃疼都顾不上了。
一滴冷汗划过她耳际,蜿蜒至脖颈而下,埋入有些大的衣领,看不见了。
陆忱垂下眼,抬抬下巴示意她看桌子。
——空空荡荡的桌上不知何时放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旁边有个小小的棕色油纸包。
夜弥蹙着眉,凑近了看那杯子,一阵暖融融的香气扑上鼻尖。
还没等她抬眼,就听得陆忱低声说了一句:“放心喝,里头可没我的血。”
胃痛仿佛让夜弥整个人的反应都慢了,等她听清陆忱这句话,再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瞪过去的时候——
陆忱已经离开了。
夜弥怔忪地瞪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好一会儿,这才慢慢转过视线,盯着桌上的东西……
甜香一阵阵传来,像是勾人的小手指。
她没斗争多久就屈服了——生死面前有节义,吃食面前无骨气,说的就是夜姑娘本人了。
油纸包已经开了口,想必是方才那人拿了里头的东西泡进茶盅。
夜弥凑过去,谨慎地伸出两指捏开油纸包。
她打定主意,如果里面是什么牛鬼蛇神的干尸或者形状诡谲的草木……那就疼死她算了。
陆忱不至于和苏小年那毒物一路货色吧?
……应该?
她眯缝着眼,往纸包里觑了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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