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真三十五年末,皇次子陆钰及冠,次年春册封太子。其兄镇、其弟锦分别册封齐王、楚王,统领禁军,驻守皇城。普天同庆,天下大赦。
广真三十六年,太后颁旨晓谕天下:着官阶四品以上大员,每户可遣一名适龄贵女入宫参选太子嫔御。
消息传到家里来时洛袖正在后院里玩她那套银针。她随手一飞,只听风声飒飒一响,三根特制略粗的银针下一刻便齐齐没入前方三个不同的靶中,根根直插红心。
侍女阿凝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那足足没了一多半进去的银针拔出来给她收好。她至今还记得当初第一次给洛袖收拾这些针的时候,她家小姐漫不经心地说:“你缩手缩脚做什么,这些针都清理过了,现在肯定是没有毒的。”
小侍婢吓得手一抖差点将针摔在地上。
她家就这一位大小姐,听说是从小身体不好一直在乡下养身子,两年前及笄了才接回来的。但她伺候了这么些时日,一点也没看出小姐哪里身体不好了。
小姐身体康健不说,一身功夫也极是俊俏。那么高挑明俊一个人,身影说没就没了,如鬼魅一般。金陵城里闺秀们那么多,个个和绣花针打交道,她的针却与绣花沾不上半分关系。
洛袖歪着头,拈着一根银针朝她微笑:“绣花?这是用来杀人的。”
轻飘飘几个字带着沉重分量被她随意掷下。小姐眉目秀丽秾艳,所行与所做却全然不似江南的娇弱美人,笑起来有两分不羁的邪气。
在权贵林立的金陵城中,洛家着实算不上什么大家。一家之主洛远道为人中庸,虽是少年及第,熬了大半辈子也不过在都察院得了一个佥都御史的职位。然而洛远道却得了一门好亲事,娶的妻子是开国功臣张家之后。虽是旁支,张家近年来也越发衰微,洛远道却仍是高攀了。
其子洛明幽去岁进士及第摘得探花,乃是一甲三人中最为年少者。更兼姿容俊秀、玉树临风,又曾拜学于当朝头一位重臣首辅王翊门下求学,一笔文赋名动京华,人人都瞧得出其人日后必定前途无量,远在其父之上。因着公子争气,洛家在金陵城中的声望也是大大提升。一两年间,洛袖这个正当嫁龄的小姐可没少被媒婆造访。
她自然全都拒了。
自己兄长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洛袖岂能不知。她曾偶然听见洛明幽对忧心忡忡的母亲张夫人道:“阿娘不必忧心妹妹的婚事。那些人都配不上阿袖,我身为兄长,定要给她寻一个最好的郎君。”
如今洛明幽想要的机遇来了。
金陵的清音阁乃是大宣朝上下公认第一的风雅之地。十数年前,金陵城内歌台舞榭尚是百花齐放之态,近年来却纷纷对清音阁服了软,想是新当家管理得方的缘故。此楼地处金陵最繁华的秦淮河畔,笙歌曼舞,夜夜不休。
洛明幽便是在秦淮画舫上找到了自己妹妹。女孩子扎着马尾穿一身红,盘腿坐在矮桌边,一个圆滚滚的小酒壶正被吊在炭盆上方晃晃悠悠。
她抬头弯起眉眼笑了笑:“哥哥来啦。哥哥今日是来带我回家,还是来寻晖哥的?”
她身边的红衣青年正是清音阁主人,姓易名晖,二十出头的模样。此时收起折扇不轻不重在洛袖头上打了一下:“丫头片子,你哥都来了,还不快走?”
洛明幽微微沉下脸色:“我有事情交代你。”
洛袖晃了晃酒杯:“交代呗?有什么事情你不讲给晖哥听的?”
洛明幽道:“你如今身份不同以往。六月中便要预备入宫参选,清音阁你还是少来为妙。”
洛袖嗤笑:“我也没见哥哥中了探花郎以后行止有过什么检点。”
“我与你不同。我无心婚娶,自然不在意京城里对我风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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