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瘦香菇】
这天晚上于跃回到家,发现自己岳父岳母也来了。看到他们,他有一点惊喜。岳父说:“我们来这里多陪陪你们,等一下我们会去宾馆住。”
他对大家的到来一并表示了感谢,但是他必须失陪了。因为明后两天还要正常工作的。初四初五两天,在家料理后事。
晚上他和老婆一起读着父亲留下的家书,想不到父亲也会留下《傅雷家书》一样的文字。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老婆也禁不住流泪了。她说:“原来你是经常和父亲顶嘴?你这儿子真做得不咋滴?”
“是噢!结婚前,他一度不支持我们,他说:‘你从来没有和父母沟通过,自己去了女方家里,就和岳父母把自己的婚姻确定下来了,你有没有把自己父母放在眼里过?’然后我就顶嘴,我也恼羞成怒,工作一忙更是半年没回家。回过头来看,那时候他身体已经不大好了,”他说。
“你们两个都太倔强,经常一言不合,就杠上了。我和自己父亲就挺和谐的嘛!那时我求着父亲让他接受你的,我还是蛮感激他的,”老婆说道。
“还是你福气好啊!知书达理,知书在前达理在后,毕竟你父亲更有文化。你们一家多好,三个人都是B型。我们家一个A一个B一个O,整一个三足鼎立。还是养女儿好吧!女儿和父亲更亲更嗲一些。养了我这样的儿子有什么用?”于跃叹气。
“有用,有用。你是一位敬业的医生,是一位模范女婿,是知情识趣的老公,却唯独不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哎!‘自古忠孝难以两全’啊!”老婆也叹气。
“行了,行了,我看你今晚又是‘夜猫子’一个了。要不一起来好好想想,我该和大家分享些什么呢?我这个不孝之子?‘子欲养而亲不待’?”他又开始流泪了。
“其实,这些年你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工作和学习上。你好像从没有好好想过要去做一个好儿子,好父亲?父母抱孙心切,渴望亲情,你却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乐得这样子‘丁克’着?也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的生育能力?”老婆说。
“是咧,生老病死,世事无常,我看得太多了。对孩子我还真没什么渴望,我觉得一辈子‘丁克’完全没问题啊!这么多年我在实验室和手术室被终日摧残着,受了太多辐射,我想我精子质量早就不达标了。如果我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你会离开我吗?”他说。
“没想过。也许真的,当年你做男生时那孩子没留下,就一辈子没孩子了?”她说。
“没就没呗!我家又没有王位要继承。像同事那样,工作精疲力尽了,还要为了功课一三五大呼小叫,二四六鸡飞狗跳?有啥意思呢?”,他说。
“不,我想做一回母亲,我要十月怀胎,我要经历分娩……”,陈怡“蓝瘦香菇”了。
于是,两个人一起“蓝瘦香菇”了。
左右这一夜,于跃还是差强人意地睡了六个小时,陈怡凌晨三点又醒了,睁大眼睛又再也睡不着了?
【送别】
后事其实是非常难写的,中国人一向对它讳莫如深。就像曾有媒体人说的:“他活着,就像从来不会死一样;他死了,就像从来没有活过一样”。中国人的文化一向是众生轻死的,我们毋庸置疑。
葬礼前一夜是年初三,大家还在新年假期中,大家就寝的“排列组合”都一反常态。于跃和大他半岁表哥一起睡,还在“黑白颠倒”中的陈怡和父母一起去住宾馆了。这是于跃提出来的,童年的暑假里他每天都和表哥挤在一张床上,两人像亲兄弟一样无话不谈。
他们就像亲兄弟,他们同年出生,同时上了大学。表哥谈恋爱分分合合N次,于跃倒是“从一而终”。他们同一年结婚,婚礼上做了彼此的伴郎。婚后,表哥一鼓作气三年抱俩,一双千金云拥右抱,羡煞旁人。于跃却还气定神闲地“丁克”——大有将丁克进行到底的架势。
一方面让表哥和他一起睡,他想在这个时期找回童年的感觉。另一方面外公的仪式,没有哀乐,也没有恸哭,大家在表哥的小提琴声中,井然有序又深情缅怀地送别逝者,他希望明天的仪式能够如法炮制。那么有很多细节的操作上需要和表哥具体沟通。
第二天上午十点,告别仪式正式开始了,走进里礼厅第一时刻,于跃傻眼了,陈怡也傻眼了?大屏幕上居然正着播放着自己在手术室里忙碌,跟着上级医生在查房,在办公室开会学习的视频;与此同时作为对比,母亲在家里做家务,两个人孤单单地吃饭,父亲无助地躺在病床上,母亲陪伴着他,带着他出去散步,父母人生最后半年出去旅游的一些视频。最后还出现了松江二中校景和醉白池的园景,最后一幕则定格在一个年轻的母亲带着两个孩子,伫立在醉白池“十鹿九回头”那块碑前面的背影?
像夜里孤独的流星,
飞越在光年里找寻。
浩瀚的宇宙,
多少穿梭的星辰,
数一数,有谁同行?
踏千帆过尽的水印,
到城乡枯荣的实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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