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方歇脚的山峦上,一名女子凝聚目力,隐隐约约看到这边的地势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但看着身后那群随行祭拜的同族,暗自忍耐了性子,戒骄戒躁正是母亲生前教导无数次的话语,听上一听也好。

既定的事实不用着急看到结果,嗯呢戒骄戒躁。

这里是个雨水充沛的小盆地,所以才能蕴结出这般似雨朦胧的野景,当初母亲入不得祖坟,临终前轻叹一声、决定找个喜欢的地方永眠,奕便随了母亲的想念,独自一人背棺来到这里。

但随着时间缓缓流逝,朝阳脱胎于薄云,小盆地里的水雾缓缓散去,一行人的脚力也不算弱,靠的更近了也更清晰。

奕的心情更压抑了,心跳快到不能回缩,颇有一分近乡情怯的既视感,母亲就是她的故乡。

身为一个女子,出生之时只有母亲为伴,那时她没有机会随父姓,母亲不愿女儿将来受到委屈,便不加姓氏、取单名一个奕,想着将来若有机会,女儿还能回到他爹那里,随她爹姓堂堂正正地活着。

直到后来,弈的母亲机缘巧合以绣法入圣,那时参悟时光之河后,才知自己的女儿这一世被永固成了弈,成为了一个没有姓的人。

那一天,女人抱着女儿哭了半夜,作为过来人自然是知道没有姓、是多么无力的一件事。

她当年就是被人放在绣房门口,抱养她的管事随口一定绣娘,女人就这么绣娘了一辈子,与爱人成婚之时,老夫人剪开相守帘,一边是自己的大儿子,另一边是个没有姓的野种。

老太太气的直接回了内房,当时的婚宴人人不适、提前告辞,懦弱的男人跟在侍女身后,在老夫人房外站了一宿。

女人穿着大红嫁衣,看着遍地的猩红福花,数十桌吃食未曾动过,没人注意到这个哭瞎了的女人,因为仍披着红盖头。

好在两人婚前便已私定终身,老太太恨恨地养了瞎女人十个月,若为男丁的话,收做次子的养子也好。

但,弈是个活泼健康的女孩。

姑姑是个不错的女人,偷偷给未过门的嫂子找了住所,还常常救济点生活物品,作为女人她是没钱在身的,但衣裳布料还拿得出手。

绣娘有了女儿,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双目已盲、仍能做些针线活,姑姑的私下救济、母亲的一针一线,养大了弈。

母亲那天就褪去了大红嫁衣,但红盖头仍没取下,每日洗漱摘下清洗,平常出门仍披在头上,常人闲言她见不得人,但绣娘只想找个愿意撩开红盖头的人。

弈本不想去这个陌生的家族,但母亲因为姓氏的事,已经产生了很大的偏执,她觉得是自己害了女儿,自己无姓成了野种,女儿也走了跟自己一样的道路。

尽管那个家族很恶心,但那个地方是自己唯一能名正言顺入籍的地方,尽管自己永远叫弈,但族谱上的凡人笔迹能填上一个姓,对母亲在天之灵也能暂时安抚一二,不是吗。

而祖坟,能给一个女人最完整的名分。

这地方绣娘喜欢,但对死人不好。

当初绣娘入圣那天、正悉悉索索地织着布,想着给女儿做一身和衬的衣裳,但织弦一不小心划破了手,她当即含入口中,浓烈的铁腥味让她想到了红,那瞎眼之前的最后一幕颜色,永不掀开的红盖头。

多想有人不顾一切地掀开呀但想到那个老夫人一咳嗽就浑身抖擞的懦弱男人,死了这条心吧,当初的风流倜傥执权在握,只是因为他妈不在身边罢了。

还以为遇到真爱了呢,哪能第一次就遇到。

这是一个心都枯死、仍能调侃人生的坚强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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