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驻足在停凤居的人群早已散去,少了喧闹,史明在夕阳尽落前顺利进入梦乡。

而他不知道的是,原本守在房门外的护卫却少了一个,消失的秦鸣此刻正跪坐在一扇屏风面前。

“你们都下去吧。”浴桶里的朱由检呵退身旁的几位宫女。

婀娜的宫女扭着腰肢应声尽退,掩门声起,秦明随即开口道:“他们谈话的结尾,看得出礼部尚书的心情很是愉悦。”

热水的温度正好,朱由检舒服的呻吟几声后慵懒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这小子还未进宫就已经找了一条大腿了?”

“两人的对话听不真切,小人不敢断言。”

朱由检顿了好一会又问:“相处几天下来,他的为人在你眼里如何?”

“行事不走常理,有些轻狂。”

“哦?”

“获陛下福荫后无不感激涕零,甚至喜至昏厥,这位小郎却表现平淡,小人发问,对方答曰:对及第比若登天,对功名渴求而又不敢太过渴求。吾敬其他有学之仕因而有落榜的心理准备,对自我的肯定又有获得殊荣的自信,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只是一笑了之或一笑了之。”

朱由检不屑的用鼻子哼气,说道:“轻狂乃少年心性,他倒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说头。

知道朕为什么评他为状元吗?”

“圣上心思,小人不敢乱猜。”

屏风内传来噼里啪啦的水声,朱由检换了个姿势侧躺在浴桶里。

“何人不知魏忠贤一直是朕心中的一根刺,虽然魏忠贤已经自缢,可那根刺依旧卡在我心头里令我仍在惶恐度日,因为一个魏忠贤就能闹出这么大的风浪,而暗地里不知还藏匿有多少个魏忠贤。

这小子的文章如同一张檄文,朕以蚊蝇为题,他敢把蚊蝇比作奸臣庸才,一句‘蚊蝇吸人血,奸臣乱朝纲’正戳我心怀。”

说到这,朱由检一拳打在水面,被水打湿的脸做出狰狞。

“当日见这小子的文章字字珠玑,我以为他会是帮我拔掉那根刺的人,现在看来不过空有其表,这种人,杀之也罢!”

“小的这就回停凤居。”秦鸣依旧面无表情,心里却已经想好该怎么处理掉躺睡在床上的史明。

“你不觉得朕是好杀之人?”

“圣上为一国之君,目至千里只为佑子民安康,每杀一人,受益的则是万万人。

何况,思考对错不应该是左膀右臂的事。”

朱由检叹了口气道:“秦时弼身为暗卫,半辈子的时间都伴我父皇左右,从乱尸堆里收你为义子后不惜倾囊相授,到父皇登仙时他也跟着莫名消失,只留下一封书信荐你为我皇兄亲信。

可惜皇兄命不好,未享受尽天伦就遭奸人所害,你跟了他七年又到了朕麾下,冥冥中仿佛注定你逃脱不了皇家羁绊,也失了自由,你莫要怨朕。”

“秦鸣自知身份卑微,能伴得真龙左右已是小人的荣幸,何尝敢有怨言。”

“可朕曾非常讨厌你们父子,甚至想过要杀了你,而且我有足够杀你们的理由。”朱由检的语气又变得冰冷,“父皇封帝仅一月,李可灼受奸人哄骗呈上一枚带毒的丹丸,而我皇兄在位七年,同样被人以进奉仙丹之名下毒身亡。

你和秦时弼作为暗卫,却未能护他们周全,仅凭这一条,株连九族都不为过,我甚至怀疑过你们也是叛党一众。”

“小人不敢。”秦鸣被吓得不轻,一个响头就磕了下来。

朱由检轻笑道:“朕当然知道你不敢,否则你还能活到现在?

说起来,父皇和皇兄都犯了同样的错误,受小人蒙蔽,视奸臣为宠信,皇兄更是重用宦官魏忠贤任其胡作非为,最终落入狼口却不自知,还差点赔上大明江山。

朕怕步他们后尘,所以朕坐上龙椅的第一件事就是铲除魏忠贤及其党羽,自那过后,朕才感觉自己真正像个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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