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子没有打算长留长生阁吧?”崔护书反问道。

“长留长生阁?”高长令一愣,想到深处略为吃惊,武道的存在居然关系到逍遥界的稳固?来此之前他只是觉得天光礼上昕言出现十分蹊跷,并没有想到如此深度,连忙摇头否认。

崔护书虽然九十高龄,说话时候依旧中气十足,动作也不见迟缓,他点头道:“那省了我带你上去的力气,你跟小娥去三楼就行了,我看看这画卷能放几层,韩娥,你带高公子上去,回来过几天再给你一份。”说完转头见到垂头丧气的韩娥还在一根根手指数着这些年漏掉的“零食”,又是说了一句:“口腹之欲虽然是人之本能,但是放纵欲望却是人之劣根,回来先抄写《心诫,今年不得外出游学,省得你惦记着去打野食!”

心思被说破,韩娥后颈一悚,那点假装不满的小动作立刻收起来,乖乖“噢”地应了一声,目送崔护书远去之后,她又朝着背影做了个鬼脸,然后从精致的小挎包里掏出一团纸,高长令见状眼中一亮,外界虽有韩娥喜欢吃文章的传闻,却不多人亲眼目睹,他也不是好事之人,没有去深究,但是这明显白看的又不一样了,博课主要的就是增长见识嘛,虽然先生曾说过只有传言无实证的奇趣轶闻不算见识,但也说过长生阁内都算啊,与先生的教义不违背,这可以看!

韩娥毫无察觉,继续将手中纸团展开,里面居然包着普通的果脯,韩娥从其中挑出一块,又将纸团包好放回挎包,然后扭头对着有些失望脸色的高长令“哼”了一声,将手里零食放嘴里,含糊着说:“跟过来。”

长生阁设施繁杂,一般人进来没有人指引都要迷路,一层高长令来过多次,不至于不辨东西,但是二层之上,却只能跟在韩娥后面,阁内各层分四面方个区域,每个区域又有内外二段,外段光线良好行走方便,摆放经常要翻阅观看的物件,内段严密闭塞,存放的是需要精心保管,不轻易对外展示的事物,高长令所寻找的武道历史就在外段,洛月轩要看关于御院的资料在内段秘阁中。走到半路他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问,哪怕知道韩娥此时不太高兴,他依然开口了:“韩韶风,你在门口与洛师叔说的‘御院’是什么?”

“秘阁之内的东西,无关之人不能查看,我知道是因为我吃过了长生阁藏书目录,具体消息你去问你洛师叔去。”韩娥潦草回答,然后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赶紧呸了两口,又取出一块橘饼放进嘴里大口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那东西真难吃,现在想到都怕。”然后看看左右没有护书,她又接着诉苦,两手伸出盈开约有三寸道:“那么厚几十本,我吃了之后三天都吃不下饭,饿了只能喝粥,满嘴都是木头渣味。”

“他们逼着你吃吗?”高长令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难道长生阁在这件事情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韩娥神色更加凝重了,再次看清楚情况,确认没有其他人在附近,这才低声说道:“没有,我自愿吃的,点菜前总要先看菜单吧?”点头表示赞同的瞬间,高长令都有点为周

围琳琅藏书担心起来,要是等这一位真的成了护书,长生阁还有多少藏品能保留原本下来?韩娥又说:“我将秘密告诉你了,你是不是也该和我说说那幅画?”

原来她还惦记着画的事,高长令将自己所见描述,韩娥只是略微构想已经知晓了大概,她略微惋惜地说道:“只剩下最后的画面了啊?”若是完整,那可是三天三夜的绝顶武技对决盛况,区区一卷画是不够的,就算真留下来,恐怕萧若佩也不够精力完全画出。

“其余都随青玄峰掉下去了,这么多年早就化作尘土了吧。”百年前的绝顶风流,最后也只能落与尘埃,这种面对时光的无奈,就是促成长生阁存续的原因。

韩娥接着说道:“既然是武之绝艺,原本应该会放在五层,其中涉及的是百年前的事情,崔先生画的副本会放到第三层补充,五层我暂时没有办法上去,又不能外出,难道要等萧大哥回来述职…”原来她还是沉浸在对食物的幻想之中,高长令只觉得自己一声叹息白费了,当然他也不会认为韩娥年纪小就不懂其中道理,她的天分是卢先生也极为赞赏的。

卢先生曾经说这个世界由俗人掌握,所以像韩娥这种天赋异禀的人,要么将自己隐藏起来,让旁人不能察觉他们的异处,要么将自己的天赋带来的好处舍弃,不能凭此为自己谋来利益。就像韩娥,无论以后她如何熟读诗书,人们也只会觉得她是靠着天赋死记,不会承认她是聪明好学。卢先生对她癖好另有见解,曾说如果不是爱极,谁又能自愿将寡淡无味的纸张吞入腹中?世上终究平凡人多,像是韩娥这些人若是尊居人上,凡人辛苦更难为人知,上下连接不稳固,就会影响到逍遥界的平稳,所以他们都注定了与王道搭建的治世高楼无缘,更与凡人苦寻的道业极境无缘,哪怕他们触及了那个境界,也很难被人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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