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卿们丑态百出,围观者心态各异。纵然元怿看着很不顺眼,可他的胡太后却并不关心具体的事情,只在乎自己的收揽是否被众人接受,后者如此热情的反应已经足够。没有官长的吩咐,库房的卫士们只能用着空嘴左右劝说,低声下气得恳求扭打的李崇、元融注意形象,没人敢直接插手到其中。
“阳队正,有人检举尔等于宫门前聚戏摴蒱,可有此事?”元怿懒得再看那龌龊事,转身板着个脸,因心情不佳有所迁怒。
“无之。”阳祯高昂着头,回答得简单了当。
“胡说!”正等着看笑话的刘维那,连忙卷起袖子亲自上阵,凑前几步实名举报道:“方才我和元廿九经过宫门,明明看到那数十名兵士不顾军纪,在那里喧哗玩耍!太傅,宫禁的安危便是社稷的安危,现在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情,岂能轻易了结?按照国法军规,必须严惩不贷!”
元怿闻言沉默,其脸上划过微微不悦的表情,虽然仅仅是一闪而过。他是本朝名副其实的周公执政,不是什么憨直的白面傻子,有庞大的幕僚智囊团和耳目,对京洛地区官员的迁动了如指掌。这个刘维那是什么货色,他其实心中一清二楚,只是想借这个机会肃正军纪而已。对方如此冒失的越俎代庖,是对他个人权威的不尊重。
“太傅问话,安能容得你插嘴?退后!”元怿碍于形象不便出面,亲卫首领倒是毫无顾忌,代其呵斥道。
“方才小子带队防守城门时,的确看到了他们的经过,犹记得是因为将士们角力嬉闹,大伙凑在一起围观而已。不瞒太傅说,我等确实是守门有些无聊,想借此空闲练练身手,所以稍微做得有点出格,愿意自请处罚。”此事一路上早想好了对策腹稿,阳祯毫不涩口得顺畅应答,在主问题上避重就轻。
“真是如此吗?”见惯风云的元怿呵呵一笑,他看得出这话很大可能只是托辞,但忽然有点喜欢着这小子的应对流利。
“是的,如若不信,尽可以去问经过的元廿九。我深受朝廷的重用、元将军的信赖,才得以有此机会把守宫门、报效国家,怎会做出那么出格的事情来?无非是重担在身,想要磨砺伙伴们的斗志和体能,故而有此罢了。但这终究是错,恳请太傅处罚!”阳祯故意咬字强调了“元将军”的名号,好让告状者掂量清楚。
听到这话,本欲再说的刘维那果然嚅动嘴巴,不敢再多作言语。这次司州的佛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的维那一职本就坐不安稳,全仰仗着元乂的撑腰提携,才得以安全过关。这时一经提醒,他猛然从报复心中惊觉,要是再说得过分的话,可就要牵扯到自己的恩主了。利益权衡之下,他自然放下了私怨。
“既然是这样的情况,我是不会加以责罚的。现在天下治平无事,将士们散养闲适了太久,有这份难得的进取之心,那是应当提倡的。”看到二者的眼神交流,元怿颇觉好笑,政敌元乂的狗腿子互相撕咬,可让他瞧足了热闹。只是作为辅政之今日周公,他想到了更加深远的事情,心中开始谋划起来。
元怿陷入沉思,阳祯悄然松口气,自以为应对得当逃过一劫。不过还没等他缓过劲来,对方再度猝然发问。
“据刘维那说,尔等在贼僧的寺庙中,还拿取过缴获的金银以自肥,可有此事?”暂做停顿的元怿,微笑着问出第二件罪状来。原本他没打算追究此事,但是阳祯方才的表现让他尤为好奇,于是乎想再抛出来看看。
还没等阳祯反应,先是刘维那的脑子里“嗡”得一声,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巴掌。刚才他过度的挟私报复,不小心抖落出这种军中秘而不宣的潜规则,得罪的将会是参与此事的所有军人,恩主元乂的怒火可想而知。此时他忽然转变了立场,小眼镜紧紧盯着那该死的羽林小儿,期盼后者能够再度处置得当,把这事揭过去。
“回禀大人,此事有之。我大魏立国以来,长期都是军士自备粮饷、马匹、器械,战胜之后看运气是否有犒赏劳军。你也是知道军队实情的,冒死立功的需要嘉奖,临阵伤亡的需要抚恤,我等不过是于沧海中取其一粟,聊作将士们的军饷罢了。”提到此事,阳祯的回答更加从容。毕竟事情牵涉人多、一问便知,他也瞒不住本朝的辅政元戎,索性摆出事实讲道理,丝毫也不觉得有愧。
“照你这么说,你这还不算是罪状喽?”元怿眯起眼睛浅笑着,越发觉得此人有趣。
“是罪非罪,全看太傅的定夺,我等甘愿听令。只是大人不妨去看看,究竟是这位刘维那府邸中的僧宝多,还是我等陋室里的钱帛多。”试探出对方意思后,阳祯壮着胆子指了指库中,很是尖锐得道:“如果太傅觉得这是错的话,也没必要兴师动众,我等可以直接把家中的所有资财,全部搬运到众位公卿的家里去。反正社稷的府库,也是为此等贵人而开,我辈小人焉敢不服?”
“大胆!”刘维那被说得心惊肉跳,可终究还是不敢多作详谈。
“你可知道,此话涉及的是满朝公卿?”元怿哼得一声卷动袍袖,瞪大了眼睛佯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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