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

已经可以看到些许微微的光亮了。但天还没有亮。白如同一个疲惫的旅人一样,这个旅人在苦苦地跋涉,可依旧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而黑,这个可爱的迷人的小兽,依旧在人世间悠哉游哉地到处乱晃,在李安平的小院中,在朱红色的王府内。

王府内,已经是灯火辉煌了。在明亮前的黑暗里,仆人已经开始寂静地忙碌了,井然有序。在无声无息的黑暗中,他们提着灯笼在偌大的王府里来回地飘荡,为府中的贵人们准备好一切。

王府的贵人们应该还在梦乡中。

可是。

徐星彩,没有睡,柳柔,也没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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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星彩,没有睡,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在那些贵人之前早早地醒来。这是很难的,然而经过了十几年的夜晚之后,她已经习惯了。

哪怕现在她已经成为了镇北王妃,这个习惯,她依旧没有改掉。这个习惯像是一道印记,深深地刻进她的骨子里。在每一个夜晚,这道痕迹都会对她说:“你是一个侍女,一个侍女,永远都是。”

这个习惯让徐星彩永远地铭记着自己的过去——一个卑微的侍女的过去。

在微弱的烛光下,她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手。白皙,却不像是一个大小姐的手,反而像是一个侍女。药酒浸泡过后,所有的老茧已经消失了,可这依旧是一双侍女的女。

是的,她的确是一个侍女,一个曾经镇北王府的真正的女主人——王弗忧的侍女。

那时,天亮之前,她总是要早早地起来,像现在的仆人一样,为王弗忧,这个王府内最高贵的女主人,准备好一切,以及为镇北王做上一碗莲子银耳羹。

后来,王弗忧走了,而她成为了镇北王妃。

她依旧喜欢这样早起。因为她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了黑,这个可爱的小兽。她喜欢看着王府内隐没的灯光,喜欢看着提着一盏光亮的仆人在各个别院中走来走去,喜欢在黑暗里面静静地思考。

一点昏黄的灯光在闪着,天边群星却在悄悄地隐去。徐星彩盯着这点光,微微地笑着。她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明天的到来。黑,成为了她手边的猫咪,温顺而令人怜爱。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黑暗,渐渐地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徐星彩在等待着明天。在她心想事成的明天里,高贵者会从云端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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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黑色尚存的王府中,柳柔也没有睡。她的屋子里灯火辉煌,明亮的光把黑暗赶走了。但是,黑,这个择人而吞噬的野兽,并没有离去,它在徘徊,在这个屋子里徘徊,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都有它的身影。

柳柔,坐在梳妆台前,身后的侍女正在为她梳理着头发,像往常一样。但是京城最好的珍珠粉也没有掩盖掉的疲惫,表明她现在的心情并不是像往常一样的平静。整个屋子虽然明亮,却被黑暗窥伺着。此刻,往日的高贵的平静也变成了一潭死水的无声的哀悼。

柳柔是柳家的大小姐,从嫁入镇北王府到现在已经三十年了,她也当了三十年的镇北王妃。她刚刚来到王府时,镇北王府的女主人还是王弗忧,而不是现在的徐星彩。那时,徐星彩还是王弗忧身后的一个侍女,长得有些漂亮。她的莲子羹做得很好,讨王爷的喜欢。

在明亮的灯光下,一袭华丽繁复的袍子掩着柳柔细腻的肌肤。这件袍子是嫩黄色的,上面用金丝绣着朵朵的红色的花,很可爱,会让你轻而易举地想到春天,想到春天盛开的花朵。穿着它,好像是把整个春天披在了身上一样。柳柔喜欢这件袍子,非常喜欢。

当然,这袍子很贵,可以让一家人在京城生活一年,而且还可以活得有滋有味。

秀发好像是黑色的瀑布,一直倾泄到柳柔的腰。而梳子在侍女的手中,则变成了一扁小舟,从瀑布的源头一直漂到到瀑布的尽头,轻轻地。

柳柔,是一个真正的千金小姐,不仅仅是指她每天花上千两的金子。

柳柔身后侍女说话了。

“管家把账房的柳三叔带走了。说是因为他贪了平少爷的月钱。”

“嗯。”

“去刺杀平少爷的人找到了,是柳淮生。”

“嗯。”

“少爷,正在赶回王府。他先前让二爷爷调出城了。”

柳柔,静了一会儿。

良久,说道:“他,回不来,最好。”

然后是寂静,哀悼般的寂静。

头发已经扎好了。

柳柔站在镜子前,是一个贵气的妇人。

身后的侍女盯着镜子中的柳柔,张开了嘴,想要说些什么。

“没事的,我是柳家的大小姐,不会让我太难堪的。只不过是休了我而已。”

“为什么?”柳柔身后的侍女说道,“那件事分明就是徐星彩收买了柳淮安。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柳柔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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