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白炽灯吊得低低的,推门进入时,头总会不小心撞到灯泡,使得灯光摇曳着,时不时还能晃下来几只飞蛾尸体。
房间内迎面而来的潮湿的空气,让人的鼻子发痒。霉菌在墙上蔓延着,顺着墙上的裂缝长出了青色的菌斑。
“雅和,爸爸藏的东西,捡回来了吗?”父亲急切的问。
“嗯。”我回答,递给父亲一包小小的粉末。
父亲染上了毒瘾。
父亲以前是个勤劳的男人,即使再重的累活也压不弯他的腰。如今一包小小的,重量不达几克的小东西就让他低下了勤劳的头。
家里一直都很穷,所以并没有什么家破人散的过程,只不过是这个破家更破了而已。
父亲的毒瘾犯了,像一个小孩一样肆无忌惮的宣泄着他的恶意。他摔破仅有的家具,挠烂破败的墙壁,撕扯母亲的头发,用剪刀划破姐姐的脸,用拳头捶我的肚子。
某一天,父亲说:
“去卖血吧,把血卖给吸血鬼。”
说出来这话的是父亲,卖血的却是母亲。那天母亲脖子上带着两个孔,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把一叠钞票送到父亲手里。父亲咧嘴笑了,露出黑黄黑黄的牙齿。
我从未觉得父亲竟会如此可恨,母亲会如此可怜。
“妈妈,我和你,还有姐姐,逃走吧。”
妈妈说:“逃不了。”
妈妈得了吸血症,哪里都去不了。
听人说,能治疗吸血症的人很少,我和姐姐跑到了教会,但因为没钱被赶了出来。我们去找了黑心医生,黑心医生挥舞着沾满黑色的血的钳子驱赶着我们。
母亲的吸血症越来越严重了,她的眼睛变得红红的。午夜时分,母亲会张开嘴靠近我的脖子,然后又缩回去。每天晚上我和姐姐都害怕的难以入睡。
终于,母亲说她实在忍不住了,想吸我和姐姐的血,于是要姐姐把她的手脚绑起来。我和姐姐边流泪,边绑住了母亲的手脚。母亲像一只野兽被锁在了墙角。
父亲回来了,醉醺醺的,身上有酒气,女人的姻脂味,毒粉味。他看到了被绑在地上的母亲,说:
“真像个沙包。”
父亲开始对母亲拳打脚踢,口中伴随着叫骂声。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臭婊子,每天不是抱怨这抱怨那。”
姐姐从背后抱住拉开父亲,父亲呕吐着,呕吐物撒了一地。我抱住母亲,不停的哭。母亲的哭声,我的哭声,姐姐的哭声,爸爸的鼾声,编织成麻绳,捆住了我们的耳膜,我们的心脏,我们的家。
父亲又出门了,没个两三天估计不会回来,我希望他永远不要回来了。
母亲在角落里奄奄一息,她的手脚都有被勒红挣扎的痕迹。这是母亲和吸血的欲望做斗争的痕迹。姐姐把水送到母亲嘴边,母亲又吐了出来。母亲脏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红眼。
“我可能快要死了吧。”母亲说。吸血症不吸血就会死。
姐姐哭着说:“妈,不会的,妈你吸我的血,这样你就变成吸血鬼了,你就不会死了。”
“傻孩子,这样你不就得吸血症了吗。”
我哭着说:“那姐姐吸我的血。”
“那你不就得吸血症了吗。”
“没关系,我去吸那个人渣的血,之后我们一起到地下街去。”
母亲笑着摇摇头,那是母亲多年不见的笑容了,也是最后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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