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内容夹带私货较无聊,没有兴趣可以跳。)
眼见那些百姓又被煽动着纷纷叫嚷起来,老太师气得吹胡子瞪眼: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你不要一口一个狗官,一口一个百姓,朝中多少文官武将皆是平民出身?你自己科举不中,没有本事身居上流,便将怨气撒到我等头上!
平日里吃朝廷的用朝廷的,若没有那些将领,你们早就只剩黄土一捧,如何还能在这里摇唇鼓舌助纣为虐!”
“呵,瞧瞧老太师说的,我等平民可不敢与你们这些大人攀关系。”
为首说话的那位书生姓龚,陵奉本地人,原是农户出生;自幼读书,今年四十有余,虽未中科举,但常年混迹于文人末流,以直言不讳无惧强权、评议朝廷而闻名。
他与死去的程老先生也是至交好友,在其死后,便接过了带头闹事示威的大旗。
只见他又是冷冷一笑,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刘老太师,面带嘲讽:
“说得好像你们享的富贵都是为了我等一般,自从西南地区战乱伊始,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民流溺而弗救,非惠君也!
而若非皇帝无德无能,朝中文恬武嬉,何至于战事连番、在陵奉僵持两载无丝毫进展?
况且造成今日之局面,本就是聿王多疑错冤忠良,逼得大将军不得不反!
你说聿军征战是为百姓,难道最后受苦的不是我等百姓?军中多少兵卒都是被强行充军的无辜平民,他们原本可以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安然度日,如今却早早地命断沙场!
你们担着一国之重责、毫无建树,犯下的恶果由我等百姓承担,你们仍旧朝歌夜弦纸醉金迷,对此我们却连说都不能说了吗?”
“你休要胡搅蛮缠。我朝自立国以来,从未主动对外发起任何战事,那王贼谋逆犯上更是天下共识,何来错冤忠良一说?不知道从哪处听来的风言风语,只因合了你阴暗的揣测便信以为真。
战乱本是那些逆贼掀起来的,如今你们不去怪事情的始作俑者,反倒怨朝廷不该反击?
你句句将朝廷与百姓分而论之,孰不知二者本就相辅相成密不可分。朝中文武百官无一不是百姓,你我官民无一不依附聿国,而西南地区若是落入敌手,聿国将永无宁日!
忍一时之痛方能谋万事之全,这仗打的就是为讨回昔日的太平,为了全部的聿国人民,如何到你口中却成了我等的私心?
何况忠君爱国乃人臣之本分,我聿国堂堂中原大国,若是将离州府拱手让与王贼,那才是遗臭万年,百代之后犹为天下笑耳!”
龚书生听到这里却是嗤之以鼻:
“狗屁忠君爱国,那不过是古往今来的为官为帝者为约束天下百姓,而布下的弥天大谎!所谓忠君,究竟忠的是那个人还是那个位置?展家小儿不过投胎投得好些罢了。
我等平民不像老太师胸怀天下,还惦记着百代后的荣辱,只求个现世安稳顺遂,吃饱穿暖。是何人掌权、生活在哪个国家于我等而言又有甚么分别?放眼昭国、聿国、大申,何处不是天下?凭什么却要我等为你们的荣华买单?
不知老太师可曾听过一句民间俗语:‘匪过如梳,兵过如蓖,官过如剃’。朝廷的存在究竟是在利用我们还是保护我们,何曾有个确切的结论?
对于我等平民而言,国家朝廷恰恰正是个人利益的最大阻碍,偏却还有个叫做‘忠君爱国’的冠冕堂皇的老旧礼制横在脑门上,逼着我们对此甘之若饴!”
刘老太师闻言愣了半晌,但紧接着却是扶须大笑了起来:
“我原以为你来到侯府门前,面对这数千百姓必有高论,没想到竟说出如此粗鄙可笑之言。
你认为朝廷是个人利益的最大阻碍,殊不知朝廷同时也是个人利益的最大保障!人依群而生,国家的存在本就是历史发展的必然。你大可不必忠君爱国,看看这天下之大又有何处算是你家?
还是说你当真以为聿国国灭,你等就有好去处了不成?可曾记得四百年前,大申的那帮蛮民占据中原之时,中原百姓的地位堪比猪狗!
我不愿与你在如此荒谬的问题上多费口舌,你这般有己无人的思想,与千百年前尚未开化的野人何异?”
“老太师觉我所言可笑,安知不是奴性已经渗入到你的骨子中去了!或者说你等其实也对此心知肚明,只是为了愚弄百姓、稳定现下的富贵,才用这种言论来奴役平民?
原本百姓之所以认同朝廷,不过是认同一个能给予其和平安稳的集体,并非是认同你们这些人。
我等信任国家故愿与国家互相成就,然朝廷却丰取刻与,将这种相辅相成变成了地位乃至阶级的悬殊!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百姓才是一国之本。太祖君权神授、得天命临天下,亦不过是得了民心、顺了民意,若无我等百姓,展家还有你们这些赵老爷又算个甚么东西?
人生而平等,都是娘胎里出来的、皆为人子,凭什么我等从出生起就低人一头,而你们却高人一等、享尽荣华富贵?可知琼浆美酒谁酿就?是百姓血泪万苦愁!”
龚书生身后的一众百姓本听不懂二人之间的对话,但这最后几句却是正说到了他们心里,顿时又纷纷激动起来,凭什么凭什么的叫嚷声接连不断,吵得人头疼。
刘老太师也听得有些烦了,语气愈发不耐:
“你又在混淆是非!我朝六州府近千万子民,以律法谋太平,无论律法还是朝中文武百官,无一不是为百姓服务。
官员乃执掌律法之人,担得这般职责自该享有相应权利,诚然其中有些许败类,但所有人的利益都系于聿国一身,都是为维持聿国稳定,如何就叫做高人一等?
天下百姓何其之多,所谓民心民意向来未有定数,然大多都只需自身利益得到稳固,而唯有遵纪守法、各司其职建设国家,最后才能反哺尔等自身,如何到你口中又变成了我们奴役百姓?
至于你说的地位阶级之区别,其险恶用心更是昭然若揭。
神武大帝扫六合平八荒镇中原,推翻旧制施行新法,建绝世伟业,故稳后世子孙之福,我等享着他定下来的太平,自当谨守臣节。若非展家辛苦得来的天下,就该拱手让与你不成?
你口口声声说人生而平等,应当是想求个公平,然公平不过因人而异、随事而移,难道只有富贵落到你身上了才叫公平、才叫平等?”
那姓龚的满腹草稿一下子被堵回了肚子里,当即也有些气愤,阴阴地冷笑道:
“老太师莫要夸大其词冤枉我等,我所说的平等,不过是想求一个改变出身的机会,老太师可是以为聿国有这个机会?”
“又如何没有?我朝向来以科举为官员选择之本,是以选贤举能,使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平民百姓中有天分者还可申请朝廷贴钱,即便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中榜亦可致君尧舜。
满朝文武九成都是由此路得以晋升,算是极公平不过……”
龚书生听闻老太师这话,却当即抓住了话柄,整个人如打了鸡血一般瞬间激动起来:
“那不过是你们自己骗自己,顺带还骗过天下人的眼睛罢了!科举一制当真是为给我等平民一个机会吗?何不食肉糜!
你可知当今天下,平民百姓能吃饱已是不易,读书一事最是耗钱。朝廷所谓给我等文人的贴钱,也有着各种刁钻的限制,能够申请到的少之又少,以致百户之中未必能出一个读书人。
多少寒门士子虚负凌云万丈才,最终不得不为稻梁谋、投身柴米油盐,一生所成便被限制在那一亩三分田中,这难道不是朝廷愚弄百姓的把戏吗?蒙住我们的眼睛,稳固你们的江山!?”
“你这完全是在偷换概念,胡言乱语!”
老太师一时气得直要上前去打人,好在被殷泉给拉了回来:“固然百姓中仍有大多数认为读书无用、安于简单现状,但平心而论,我朝自太祖起便一直在民间广建私塾学堂,呼吁百姓将子女送去读书,三年之内考得功名分文不取。
只是许多人害怕吃苦、不愿苦熬,学无所成或是半途而废,最后身无长处,只能随父辈一同回家种田,偏偏一个个还心比天高,现在又成了朝廷愚弄百姓。若非要我等跪下来求你们去读书不成!”
“可读书之后呢?科考是一条独木桥,文不出四书五经,亦不允许自由发挥,限制文人才思,埋没了多少才学之士?
即便得以中榜,若无家世关系,最多也只是一个八九品芝麻官,远离京都,毫无话语权。多少人便是如此般蹉跎一生,壮志逐年衰,直至白发苍苍垂垂老矣仍未得青云路,才命相负!”
刘老太师也是被龚书生气狠了,浑身都抖了起来:
“如你这般所说,世间各门各类的人才多了,各个都要自由发挥,这科考成甚么样子?科举制度一路发展至今,已算相当完善,即便有所约束限制,但大体放之四海而皆准,你还想要如何?
第二点更是荒唐,便以我自身为例,家父当年不过农户出生,历经科考,当上了一个小小县丞,到我这一辈一举得中榜眼,方才光耀门楣。历数当朝高门大户,哪一个不是几代人扛起一个家族?
朝中自是用人有所亲疏,也是人之常情。官家子弟有父辈基业在先,自然轻松些,寒门出身即便无父辈基业,也可为后辈争取,你却是想一步登天?”
“国有贤士而不用,非士之过,有国者之耻也……”龚书生身后,一个文人打扮的男子摇头晃脑地上前插话道。
殷泉沉默地听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冷笑:“贤士?如你们这般的……贤士?”
龚书生并未理睬二人,径自慷慨激昂地继续说道:
“靖平侯这般的王公贵族自是不知人间疾苦,科举对你们来说不过是镀层金,避免遭人闲话罢了,而平民百姓若非身为前一甲,哪怕榜上有名又有几分可能熬出头来?
官员之子必然为官、农户之子只得务农,何况朝中官官相护,各成党派,官员为自身利益更是任人唯亲、排斥异己,长此以往便是阶级固化。一步登天?如我等平民想要打破屏障改变出身,比登天还难!”
那姓龚的正说到兴头上,眼见老太师又欲开口,却也不停,一把推开面前拦着的伏南军,上前一步,声音愈发大了起来:
“诚如老太师先前所说,这是你们父辈为你们创下的基业,是你们该享的富贵,亦是人之常情。
然而身居官位,你等一言一行皆牵扯到万千黎民,我等身在其中,若是不得其平,自然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何况百姓既是一国之根基,为官者无论是为服务百姓、还是为稳定百姓服务自身,都不该忽视我等的声音,可知距谏者塞、专己者孤?
程老先生不过说了些真话,便惨死于荒地,我等不过是为程老先生求个公道、为自身争个公平,也遭围追堵截,被那些莽汉兵刃相向。
你们口口声声说朝廷开明聿王宽厚,原来就是这般说者拒之以威、劝者穷之以罪?莫非要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到道路以目的地步吗?”
“你强词夺理——!”
老太师气得又拽下一把胡子,然而龚书生见势造得好,身后众人的情绪也都被带动起来了,不欲停顿,又一次打断他道:
“你等身为百姓父母官,居高位、食厚禄,自当履忠正、蹈公清,然而朝中却屡见不平之事。
月前朝廷播往荥关的赈灾粮,发放到个人手中尚不足一碗稀粥,其中有多少官员借此机会中饱私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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