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是我骑行青藏线路程中最恐怖的一个晚上,从这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在野外搭过帐篷了,这详细经过容我娓娓道来。

前半夜还是风平浪静,等到后半夜时,我隐约听到石头和石头相互碰撞所发出的声音,睡得迷迷糊糊的我没多想,以为是水流冲击石头。过了一会儿,我听见易拉罐撞击石头的声音,这易拉罐是八宝粥的包装罐,吃完晚饭后我扔到离排水沟大概七八米远的距离,正当我纳闷的时候,“咣啷,咣啷”易拉罐频繁滚动的声音把我吵醒了。

当时我吓得直冒冷汗,颤颤巍巍的说:“谁,谁在外面?”

屏住呼吸的我听不到任何回应,额头上的青筋接二连三的暴胀,我又喊了一声,可还是无人回应,我哆哆嗦嗦的拉开内帐拉链,就在我伸手打开外帐拉链时,我收住了手,扫了眼帐篷里面的物品,左手缓慢的抓起小半块砖大的充电宝,沉甸甸的充电宝一握住手中,内心的恐惧减弱了半分。我想好了,一旦有危险就抡起充电宝砸过去再说,平缓好呼吸后我拉开外帐拉链,裂了一条缝伸出手电探照着,探照完之后我更感到害怕了,什么也没有,我也不敢走出去。躲在帐篷里的我心里:想着到底是什么东西,该不会是鬼吧?不可能啊,现在都21世纪哪来的牛鬼蛇神啊?

我胡思乱想好一会,假设着各种可能,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睡着了。眼睛紧闭的我幸运的还能睁开眼,看到第二天的天亮。醒来后我又一次拿起充电宝,小心翼翼的拉开拉链,确认周围事物一切正常后,猫着腰钻出帐篷。

走出排水口朝易拉罐的方向走去,我还没走近,就清晰的看到易拉罐旁有脚印。目测一下,应该是比猫要大一点的动物留下的,走到脚印前,我蹲下身一动不动的观察着,而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我自然而然的进入了马后炮模式。

昨晚我犯下了三个错误,第一是疏忽大意,食物残渣随手乱扔,导致动物嗅着气味跟了过来,还好这动物应该没有攻击性,不然的话,我已经看不到今天的太阳了,以后要是遇到这种情况,要第一时间用沙土掩埋起来。第二就是准备不充分,当时帐篷里什么武器也没有,情急之下,拿起充电宝来防身,这不是自欺欺人是什么?唯一有攻击性的工兵铲还让我放在驮包里面,再说了只靠一把小小的工兵铲的防身是远远不够。第三是愚昧无知,这也是最致命的一点,我忽略了我所处的环境,这不是内地,而是青藏高原,而且还是可可西里的边缘地带,号称野生动物乐园的可可西里真的是有野兽出没的!有野兽出没的!有野兽出没的!重要的事要说三遍,我竟然在可可西里外围搭帐篷,天啊!是谁给我的勇气?梁静茹吗?

自我检讨完毕,我调整好心态,收拾东西洗漱,今天早上的面包拌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精神佐料,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上午8点,我开始向西大滩前进,海拔上了3600米以后,我明显感到全身气力有所减小,营养的匮乏,再加上无休止的上坡,导致我现在的速度是每小时8公里左右,这和散步慢跑的人差不多,20公里的路程我花了将近两个半小时。到达西大滩吃完正餐补充好体力启程出发,开始翻越昆仑山垭口。

从西大滩到昆仑山垭口有30公里的上坡路,20公里缓上坡再加上10公里的直上坡,随着海拔的升高,空气中的氧气变得稀薄起来,周围的温度有了明显的降低。即使是盛暑的中午时分,气温超不过20度。30公里的上坡熬去了4个小时,我终于成功翻越昆仑山口。

昆仑山垭口有一座让我记忆深刻的雕塑,那雕塑雕刻着一位英姿飒爽的藏族男人,他的左手握着枪,右手怀抱着一只羊羔,身前的雌性藏羚羊应该是他怀里羊羔的母亲,羊羔的父亲跪卧在男人的右手旁,那雄性藏羚羊的羊角断了角尖儿,这雕塑引起了我的好奇,我在想为什么一家三口的藏羚羊会依偎在拿了枪的藏族男人身边,雄性藏羚羊的羊角为什么断了一边?当我走进不远处的纪念碑,这一切疑问都解开了。

这座雕塑注明的是环保卫士杰桑?索南达杰,他是一位民族英雄,为了保护濒临灭绝的藏羚羊,带领治多县的本地人勇敢的和盗猎分子殊死搏斗。在1994年的春节前夕因公殉职。他的牺牲给世人敲醒了警钟,如果再由盗猎分子肆意妄为,那么可可西里高原动物将不复存在,1995年青海省成立了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1997年省级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升级为国家级,自从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成立之后,藏羚羊以及珍稀高原动物总算是躲过了灭族式的屠杀,为了缅怀杰桑?索南达杰,青海玉树藏族自治州治多县人民政府在这巍峨的昆仑山口建造了环保卫士杰桑?索南达杰的纪念碑,而这座雕塑的成立的时间是2013年8月2日。

在这昆仑山垭口,大多数来往的行人会克服着高原缺氧的特殊气候,移步走到烈士纪念碑前,给杰桑?索南达杰行注目礼。我也不例外,在昆仑山垭口停下车后,便向杰桑?索南达杰纪念碑走来。遗像中的中年男子脸色平静,眼神中所露出不怒而威让我感到一丝畏惧,浓密的头发上再加上稠密的胡须,增添了不少男子气概,在遗像的下方写着“音容常在,功盖昆仑”八个大字。那纪念碑“音容常在”四个大字下放了一个苹果和一根香烟,那苹果的底部压着香烟的过滤嘴,这行为让我疑惑不解,难道杰桑?索南达杰生前有抽烟和吃水果的习惯?

我走到苹果旁仔细一看,苹果的新鲜程度应该是在7天之内,香烟的过滤嘴上印着黄鹤楼,在这气氛的熏陶下,我感觉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本想放几块零钱表示敬意,但又想放钱太俗了,而且我也没多少钱给他,给少了不但不能表示自己的心意,反而像打发乞丐,要真是这样做,我感觉这算是在变相的侮辱烈士。于是,我站直身朝环保卫士杰桑?索南达杰深深的鞠了躬,一连三次才挺起胸,我的心里默念“英雄,请您保佑我平安到达拉萨,谢谢了。”

拜别环保卫士杰桑?索南达杰后,我开始下坡了。昆仑山的下坡路比我想象中要艰辛的多,厚棉手套包裹的双手十分僵硬,就连拉刹车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吃力,低温夹杂着寒冽的劲风切割着犹如树皮般粗糙的脸颊,干燥的双唇怎么也闭不上,袒露出的门牙高频率的相互碰撞,通红的双耳幻听劲风在鬼哭狼嚎的嘶吼。此刻的我不敢分心,尽可能的往公路中间靠,下坡超过每小时35公里的速度催促着心跳加速。全身麻木的我自我安慰道“快了快了,要命的下坡路就快要结束了。”

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就在此时,眼前的事物暗淡下来,我抬头一看,铺天盖地的乌云从身后迅速向我靠近,风力变得更大了,看着这架势是要下大雨了,我急忙停下车,穿上雨衣套上鞋套。黑墨色的乌云果然没让我失望,刚刚穿上雨衣就开始下了,不过下的不是雨,而是冰雹,冰雹不仅来得急而且还下得猛,打得薄弱关节疼痛难忍,掉落在地面上的冰雹滚动的余力严重影响骑车的稳定性。“啪啪”几颗幸运的冰雹打在我高挺的鼻梁上,疼得我眼眶冒出泪花,不能再骑了,不然还没下昆仑山就被冰雹打得鼻青脸肿,于是我在一处小山丘前停了下来,把单车横置身前,紧贴山体,快速的脱下上身雨衣,左衣袖绑紧车尾,右衣袖绑紧车把,提起雨衣衣尾举过头顶,然后坐卧在地上,借助山丘地形减少冰雹的打击力度。刚开始的时候,我是举着衣尾,随着时间的推移,雨衣里的冰雹变得像砖头一样重,我渐渐支撑不住了,从举过头顶变成顶在头上。“祸不单行福无双至”我感觉上半身以及背后的衣服全部湿透了,裤子上挂满了圆溜溜的雪粒。苦不堪言的我默默忍受高原独有的寒冷,瑟瑟发抖的我在这一刻才知道人在自然面前是多么的脆弱,除了逆来顺受,想不到其他的解决方法。

万念俱灰的我犹如老僧入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除了站起身清理过六次雨衣里冰雹外,就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发着呆。

这冰雹下了足足有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我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真正的苦难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真正的痛苦也是无法诉说的,这一切只能自己默默的承受,好在我总算挺过来了。此时的我不敢再往前走了,那片乌云追上我之后就朝正前方飘去,如果我往前走,将会进入冰雹的攻击范围之内,这样的苦难我不想再尝试第二次了。我所能做的就是呆在原地,换上干净舒适的衣服,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同时祈祷千万不要感冒。

经过一个多小时冰雹的摧残,我的身体正处于低温状态,四肢动作显得僵硬和迟缓,就连简单换个衣服对我来说也是费劲的,手伸了几次才对准袖洞穿了进去。在换裤子时,站立的单腿突然痉挛,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感觉不到痛,可下半身传来的酥麻让我心情降到冰点,我想呐喊、想哭、想打人却找不到宣泄口,就我处于崩溃边缘时,陌生人的援助之手让我找到了继续骑行的动力。

刚换好裤子还没等站起来,一辆五菱宏光停在我的面前,透过车窗我看到驾驶位上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秃发男性。他的突然出现可把我吓得不轻,我心想他停在我面前想干什么,我没招他惹他啊。只见那哥们下车了,手里拿着的两瓶功能饮料递到我面前说:“哥们,给。”

这短短的三个字对别人来说没什么情绪波动,而对我来说这句略微的关心犹如决堤的洪水,所带来的冲击力那可是摧枯拉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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