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秋,月亮已近正圆,月色更称得上饱满。所以,虽然沿途路灯一会有一会没,就好像从罗浩那接收到的信息一样,断断续续,遮遮掩掩,但丛明晨的心情不错,一路听着音乐,吹着凉风,相当惬意。

罗浩虽在老李面前装醉,但毕竟喝了不少,此刻挨凉风一吹,禁不住有些头晕。为了压制不适,主动摸出烟来,打火点着,深吸一口,然后往椅背上一摊,长长吐气。

“要是赵波澜真在小马村,正好救他回去和冯鲸过中秋。”丛明晨调低音乐,乐观道,“分离十二年,这应该是两人重逢后的第一个节日,值得庆祝。有情人终成眷属,真好。”

不想罗浩煞风景地说:“救回去也是犯罪嫌疑人。”

丛明晨撇嘴:“犯罪嫌疑人就没权过节了?”月色清亮,她的胆子也跟着清亮,知道罗浩酒醉惫懒,故意大胆顶撞,“师父,就算您再喜欢冯鲸,也不要在她面前说赵波澜坏话,会被讨厌的。女人都是这个样子,认准的人,无赖也当成英雄,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罗浩听丛明晨又要瞎扯,扭头抽烟,不理她。

丛明晨当罗浩小心眼,听不得劝,于是撇嘴不提,重新把音乐声调大,继续跟着哼。远处的骆马湖呈现出银灰的一片,像只老铜镜,只有偶尔风过时,才皱起粼粼波光,映着银色的月亮,别有一番景致。

车到小马村时,已是子夜,月亮很大。

村里一片寂静,车过处,偶起几声狗叫。丛明晨想起骆南家的那七只大狼狗,不禁有些胆寒。胆寒过后又觉得难过,替骆南难过。他本来是个快乐的傻子,拥有七只凶悍却听他话的犬族朋友。结果骆军杀人,害他的狗成了吃人肉的,还被骆劳勇操纵互殴,几乎全军覆没。唯一剩下的四毛本来也该处死,考虑到骆南的情况,才被养在警队的训练中心,等他出院。但骆南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呢?还有冯眠,那个小丫头……

正走神,车前光里突然出现一团黑物!

丛明晨急打方向盘,车头向左猛转。左边是墙,没粉刷过的房屋后墙,坑坑洼洼,显出青灰色混凝土的粗糙颗粒感。丛明晨在一片青灰的刺激下猛踩刹车,刹车片发出刺耳的“吱嘎”然后“砰”一声,却是弹出的安全气囊打到脸的声音。

丛明晨瞬间懵了,眼前一片白。

反而是副驾驶的罗浩最先反应过来,扒开气囊喊丛明晨。丛明晨被拍懵了,被扳回椅背后,仍直愣愣地往前看,对罗浩的喊叫没有半点反应。罗浩自己的脸也被砸得很疼,瞬间想到那句“脸先着地”,心说还真是形象!

他忍着疼,继续唤丛明晨。

终于,在鼻下两道血痕的腥味刺激下,丛明晨回过神来,然后“哇”的一声哭出来,边哭边喊:“妈,好疼!我的脸……脸没有了!”

罗浩脸也疼,前胸和肋骨都被安全带勒得死疼,听丛明晨哭,立马斥道:“脸还在,哭什么!”丛明晨摸索着找脸,触手处全是又麻又疼,尤其鼻子,疼得要死。虽然脸还在,但铁定破了相。一想到破相,丛明晨又哭不出来了,到处翻手机报警。

罗浩已先下车,这时正敲车窗叫她:“下来。”丛明晨抬头看到罗浩脑门和鼻子上的红印,吓一跳,觉得师父好像阎王,很想拒绝。但转念又想,“阎王”这脸可不正是拜自己所赐?瞬间理不直气不壮,心虚到极点,只好乖乖开门。

门开了,迈腿,却没站住

丛明晨受惊过度,虽然意识恢复,但身体还没缓过来,所以脚一落地就软,两条腿都软,站不住。要不是罗浩扶她,怕是要直接跪地上。幸亏有罗浩搀扶,才勉强站住。但还没站稳,立马又被吓到,坠着罗浩往下打秃噜,一边秃噜一边颤颤说:“你……是人是鬼?”

原来,车前站着一位黑衣老太,正目不斜视看他们,双眼纸一样白!

丛明晨一阵恶寒,全身衣服都被汗毛撑起,冷飕飕的。不仅如此,浑身还跟上了弦一样,紧得不行。她拽着罗浩胳膊,死不撒手。老太一动不动,她也不动,瞪眼比凶。心里却不停安慰自己:一对二,打鬼也不怕。

丛明晨胆气壮足,那老太却一直怔怔的,虽然眼睛吓人,但并不像鬼。丛明晨越看越气,心想就这么一个傻老太太,大半夜的不睡觉,杵路当中间吓人,害她撞车,不仅自己破相,还连累罗浩成了“阎王脸”!真是冤,冤死了!

罗浩想松开丛明晨,无果,放弃问那老太:“老人家,您没事吧?”

老人家一言不发,仍站在原地,愣愣地看人。她看人时,两只白眼珠子一动不动,看得人心里发毛。尤其是,圆月高悬,阴风习习,恶狗远吠。更匪夷是,丛明晨撞车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没惊起一个村民。四下只有狗叫,此起彼伏,但就是没人出门,包括被丛明晨撞墙的那家。

这小马村,到底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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