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姊儿趁着木盆,还没爬上自家屋前长坡,忽听得头顶一声呼啸。
夹杂着嘁嘁喳喳的孩子笑声,啪!一块干硬的红土从山坡上骨碌碌滚下来,在她脚前摔得四分五裂。
柳大姊儿急忙抱好了她阿娘才洗的衣服,还好土块没有掉进盆里,只朝她脚边摔散了,不然这衣裳不是白洗?
不待她生气,“没中!”其中一个孩子的声音说完,又是噼里啪啦几块土坷垃接连滚落。
路就这么窄,柳大姊儿发恼地跺脚避让着。
从坡前传来几个孩子嘻嘻哈哈的尖声大笑。
柳大姊儿一抬头朝土坡上望去,那头微露出一簇扎了髻的小脑袋来。
“看俺来!”领头的孩子还在上头胡乱叫喊。
嘿!这群小兔崽子!
叔叔可以忍婶婶也忍不了啊!
柳大姊儿年纪是不大,她现今这芯子可不是吃素的。
她抱着木盆,几步冲上了半山土坡,一溜毛孩子却早跑没影了。
柳大姊儿将破门一推,进了自家院子,放下木盆就抓起自己的长柄小木铲冲了出来。
“柳大丫角!”又是一个孩子高声喊了一嗓子。
柳大姊儿转到她家后院外头,远远见到那群孩子顺着后山的土路正绕过那些坡地,跑上了去另一侧山梁的方向。
她家在的这座丘陵半山坡,位置还不算高的,右侧屋后过去的林子称作猪子林,再往前走的一片山坳称猪林垭。
但照那群孩子去的左侧方向,顺着半道山梁再上了山顶,那就高太多了。
往上走都是没水的,越朝那山顶去越见薄薄的草皮间乱石嶙峋,几乎没长出多少树来,有些地方光溜溜的山脊都露在外头,所以人称作猪脊秃。
得顺着那山脊再朝后走,彻底翻过坡顶去,才能进了山背越来越密的老黑林子。
那处也有个滑稽的名字,叫牛跌跤。
至于为什么山这头的主角还是猪,到了山那头就变成了牛,这不重要。
而且猪啊牛的,到了那处到底跌不跌跤,柳大姊儿也不得而知。
总之,除了这群吃饱了几碗稀粥没事干的小破孩子,打柴的人都不会上那去。
柳大姊儿远远看着那队孩子朝上走了,只好杵着小木铲干瞪眼。
一来她追不上,到了多山的地方就是这样,你能看见他,他也看得见你,哪怕说得上话,伸手却够不着。
她要真去追吧,他们能笑话死她。
二则,没有爹妈一起,柳大姊儿是不被允许去那个方向的。
她的活动范围,至多是她家住的这头山坡,即便顺着林子下了山沟里的猪林垭也可以,就是不能越过她家的坡田往上去。
起码朝村里的方向走,还能见着人烟,也没有太多野兽痕迹。
而据村人传言,再往那头过去山后是有狼的,村里孩子从小听的什么妖魔鬼怪的故事都是从“过了猪脊秃”衍生。
柳大姊儿站在篱笆外,握着木铲郁闷了一会儿,只好自回家去。
咱不能跟毛孩子一般见识,关上院门,她安慰自己,便洗了手端木盆去晾衣裳。
将一家三口的衣服逐一抖搂开,用力绷一绷,都摊在了篱笆上,柳大姊儿就不知该干啥了。
她蹲在地上,看菜园子边的蚂蚁来来往往地忙碌。
唉!明明说好了要加油,可她不知道该从那处着手,有点无所适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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