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弥散的尴尬,被强森一句“言青川领头,九金你跟着帮忙”打散。
言青川努力管理好表情,鱼贯着往外走。
九金若无其事地蹭到她身边,甜滋滋地说,“青川姐,有什么事都可以使唤我哦。”
她觉得自己一定笑得很难看,憋出一句,“哪有什么要使唤的,一起玩一起玩。”
跟着大部队回办公区域放电脑,拿饭卡,每个人的态度都如常着,谈论食堂面点师傅最近都懒散了,麻酱糖饼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少,又各自寒暄着“哎呀你最近瘦好多”,“我看你每天都打卡supermonkey,那家教练怎么样啊,四散开去。
言青川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觉得刚刚的场面称得上尴尬,还是说,这些不痛不痒的小场面,让身边这些见惯人情的同事来看,都不值得调动情绪。
她不知道要怎么自然地把“我对对接艺人资源没兴趣”,这重意思说出去,让九金收回那些荒唐的敌意;又有些梗着脖子想,为什么要急于辩白,清者自清,不必为庸人烦恼。
”真没劲,屁大点事,我至于挣个尺短寸长的?对接艺人这么七零八碎的事,巴不得有人揽过去。“
言青川故意想着粗鲁的话,狠一点,不屑一点,好像那份尴尬与荒唐就能淡一点,模糊一点。
和办公室关系不错的饭搭子坐内部电梯下楼,反光面的电梯门合上,她看到自己面无表情的脸,配上颇为精神的妆面,像极了木偶戏。
饭搭子好友在聊孩子上小学的事,青川是喜欢听这些的,听多了人的烦恼,总能在当中咀嚼出点契诃夫的意思。不过今天,她倒觉得自己成了契诃夫笔下最无用,甚至都不屑于被他书写的人类,为着太阳底下最没有新意的事情,缠斗。
按秩序拿完菜,担担面是一定要的,还有麻辣香锅,都是言青川喜欢的菜式。
她拿出手机无意识地滑动,各种行业大群里,宣传们大赏着红包求转发,大小明星们的精修图一段段往前顶,躁动的,殷切的,如水溅油的。
上下摆动着做机械运动的大拇指一停,屏幕中央是一个小时前平次发出的朋友圈状态,大意是“在欧洲生不如死地待了十几天,得来顿最生猛的宵夜回血”。
言青川百无聊赖地用筷子挑起几根面,又不吃,再搅和,再放下,心想着,要是平次知道自己因为这么点破事,连挚爱的担担面都没吃几口,估计得跳起来指着鼻子大骂“家门不幸”。
想到这里,她“噗嗤”一下笑出来,吸足了汤汁的面,好像比刚刚有滋味了许多。
点了个赞,留言要礼物。
平次回复很快,是条语音。
好像是在开车,很安静,有淡淡的回音感。
“礼物有啊,晚上陪我吃九宫格呗~”声音懒洋洋的,像闲着打盹儿的狮子,尾巴还一抖一抖的。
“唔,今天周二你要上班的吧。早点撤,我过来接你,咱们先回家随便扒拉两口再去吃鲜龙井,我跟小迪说留个包厢。”又进来一条。
平次出差多,时间长,经常一去就能缺席两三周的家庭晚餐,所以自觉只要回来,当晚都要回家拜见长辈,上供礼物。而青川要没什么事,通常都会过去。
早点下班也不是不行,杂志没有很严格的考勤制度,低调些走不会有人置喙。加上上午的会,开得不得劲,她也不愿意在公司久留。
这么想着,语气里就带出来点情绪。
“好呀,那你放了东西快把我接了。我要吃抹茶拿破仑和榴莲蛋酥,还有三重巧克力蛋糕。晚上去小迪那要点两份红糖糍粑。”
平次自住的家靠北,出了机场下高速没几步就能到,但要再往西边来接言青川,再回东边的父母家,路线可就远了。
“你反正就指挥。”应该是等红灯,平次这次回的是文字,“可怜我一个刚下长途飞机的,还要首度跑酷半日游。”
“怎么,你有事啊。”这句又换成了语音。
掰扯半天,重点还是最后一句。
言青川在文女士眼皮子底下长大,甜食这类女人的罪恶元凶,若不是遇到什么情况,绝想不起来吃。平次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从小到大言青川要求暴饮暴食的场景。月考没考好、和小姐妹有了龃龉、小说里男二号没能追上女主角最终落寞离开、喜欢的男生交女朋友了,芝麻绿豆大点子事全都挂脸上,又丧又犟。
上一次,上一次她坐环线公车——那时候的地铁线路还做不到无缝接驳——由东到西穿越整个城市,丧着脸站在他宿舍楼下,也不给他打电话,也不托人来找他,不知道傻站了多久。
好像是要入秋了,傍晚就凉快起来,要是有风,怕是会吹得透出冷意,宿舍楼每到一天的这时候,都会被水蒸气和开架沐浴露的味道接管,平次被人从图书馆叫回来的时候,闻到的就是这种香气。
“要不是你木帅哥在楼上看到了,你是打算在这喂完蚊子就又坐公车回家吗?”
“你下课这么久还不到家,跟文阿姨说了吗,你妈得多着急?”
“怎么不说话,心虚啊?”
“月考没考好?就你藏枕头底下那些小说,活该你没考好。”
言青川终于有了点反应,原本低垂的、不做任何眼神交流的视线,没憋住,抬起来瞪了一眼,大意是“你又偷翻我隐私”。
“我可没有你别冤枉人”,平次像是读懂了,“是周阿姨给你换床单的时候抖落出来的,恰好被我看到而已。啧啧,行啊你,高二还有闲功夫看言情小说,也就我爸你妈惯着,当年我过的什么苦日子。”
还是不说话,但也没有立马把眼神挪开,死不悔改中带着点不确定的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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