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庆五年,女真部落首领完颜阿骨打称帝,国号大金,定年号为收国,随即率军攻克黄龙府,大辽国陷入混乱,黄河以北兵荒马乱,民不聊生。

云华和可兰两人住的地方偏于关外,早已无人来管,再加上云华的武功不低,一般的小毛贼也不敢来招惹,还在周围渐渐聚集了一些居民。两人渔猎放牧为生,日子倒也过得安生太平。如此过了数年,草原上的草几度枯荣,小断楼也渐渐长大,像一般的顽童那样调皮不堪,又身体结实,百病不生,整日里漫山遍野地跑,有时候半夜都不见人影,让可兰和云华心惊胆战。六岁起,云华开始教断楼一些基本的打坐运气的心法和武功招式,原本是为了万一在野外遇到什么恶狗、猞猁之类的小兽能加以应付。可没成想这小孩子胆大包天,学了两招竟然自己跑到狼窝去,还是半路被套野马的牧民捞了回来。被训斥一顿之后,大大的不服气,竟然开始拿牛羊撒起气来,红马和瘦黑马认他是小主人,任由他胡闹,于是愈加放肆,连邻帐家的牲畜都遭了殃,被人家提着后领抓上门来问罪。

云华有时候看不过去,要管教儿子,倒是可兰一个劲地维护小断楼——她丧夫丧子,便将对两个人的情感都寄托在了这孩子身上,宠爱异常。时间久了,小断楼也看了出来,于是每次一惹祸,就躲到可兰的身后撒娇,做出一副十分可怜的样子,可兰一心疼,就护住断楼不许云华打骂,云华也只能好气又好笑地对着断楼虚晃两下巴掌以示下不为例。

可也有可兰不拦着的时候。自懂事起小断楼就慢慢发现,别人家的孩子都是父母双亲带大,只有自己是母亲和义母养育,虽然二人对自己甚是疼爱,终究与他人不同。也曾经问过母亲,母亲说他的父亲叫唐括胡哲,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可小断楼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虽不懂成人之事,但既然自己叫可兰义母,那胡哲也定然只是自己的义父,绝无血缘之亲,于是再问,云华便不回答了。一再追问,云华终于耐不住性子,抓住他狠狠地打了一顿,告诉断楼他只有唐括胡哲一个父亲,没有什么别的旁人。只有这一次,可兰没有上前阻拦,只是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云华打完了,一气之下走了出去,可兰便把煮好的奶茶给断楼喝,再给他敷上伤药,任断楼怎么问也不回答。

于是,从断楼很小的时候开始,便知道关于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一件绝对不能谈论的事情。他虽然生性顽皮,可毕竟纯良孝顺,只是隐隐猜到大概是一件什么伤心事,就好像自己若是在外面被别的孩子合伙欺负了,也不愿意回家说一样,既然母亲和义母都不告诉自己,那索性也就不问了。小孩子毕竟不会为了这些无形的事情烦恼太久,大不了多跟母亲学学武功,谁再敢笑话自己没有父亲,那就狠狠地揍他一顿。一来二去,周围的一群孩子都怕了他,可又不甘心认输,竟也没有人愿意跟断楼交朋友,断楼倒也无所谓,反正他平日里去的地方其他孩子都不敢去,自己一个人反倒自在些,如此渐渐长到九岁。

正是在这一年,大金名将完颜宗翰攻破大辽西京,天祚帝仓皇西逃,辽国名存实亡,女真部落大多欢呼雀跃,云华却是愈加心事重重,只是经常向西征归来人打听些什么事情,可总是失望而归。

一日,又是一批西征军东归,一个叫蒲古里的汉子经过多方打听,辗转找到了云华和可兰的小茅屋,交给了两人一封信。断楼知道,每当此时,母亲便会格外烦躁,于是便知趣地跑开,自己去闲逛。正好,云华前两天开始传授自己剑法,刚学了一招“拨云见月”,还没有试过身手,又没有孩子敢和自己打架,干脆今天往深山里走一走,这样想着,便胆子大了起来,抄着小手就往老林子里去了。

然而,今日之事,却与往日不同。云华和可兰读完信之后,潸然泪下。蒲古里向着二人深鞠一躬后,便悄悄退出去了,留二人独自在帐中哀悼。

这边,断楼走着走着,便来到了深林里,折下一根松枝,拿尖石削得像是个长剑模样,在一片空地里使了起来,百无聊赖,心想这时候若是能来只熊或是狼,自己这武功就能施展了,突然,听见深林中传来一声低吼,接着便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孽畜!还不老实。”顿时来了精神,拿着树枝冲了进去。

一掀开树叶,只见一只浑身黑泥的野猪正在和一个少年对峙,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赤着上身,手里拿着一根木制的长矛。那头野猪则哼哼低吼着,獠牙外翻,身上好几处都在向外冒着血,体型格外庞大,看起来能有七百多斤,断楼长到现在,还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野猪,心中大喜,这素有头猪二熊三老虎的俗话,说的就是野猪凶狠难斗,断楼想今日如果能把这头野猪拖回家,母亲也便不会责骂自己了。摩拳擦掌正想动手,那少年却叫一声:“那小孩!快回家去,小心这野猪伤了你。”

断楼顿时不悦,拿手里的木剑指着那名少年说:“你叫谁小孩?我看你才是小孩子,今天这头野猪我要定了,你闪一边去!”他此时嗓音未开,学起大人说话来却有模有样。那名少年也是大怒:“胡说!我都和这野猪打了半天了,你来了就让给你?没有这种道理!”断楼笑道,说:“你和这畜生打了这么久,它还活蹦乱跳,看来你也没什么本事,等你看我,一下子就杀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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