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听到这儿,心中洞明,颔首道:“朕险些犯了大错,朕亲自去见他。”说完,率群臣去了御史大夫寺,看见韩信等被囚于槛木笼屋中,刘邦大怒道:“连朕都不知道,是何人敢对楚王如此无礼?查明立刻斩了他,还不快快打开!”众人听令,一时间鸡飞狗跳,打开牢笼机关,刘邦进去一把执手韩信,道:“都怪朕来迟了,让楚王受委屈了,什么杜虎符,什么僭越礼仪?就算是我汉室河山一半分与楚王也不过分,我刘邦哪会因一物罪功臣呢?”韩信看了陈平一眼,正要说话,刘邦怒道:“陈平,阴谋者也,以私误公,因为争妇人之风醋,用阴谋之术,朕已经查明,是他先把杜虎符赠与楚王,再来举报楚王僭越诸侯王礼仪,罪该当死,念及功高,革去户牖侯爵位赎罪,以观后效!御史大夫周昌、太尉周勃不面奏朕知道,自作主张,以至于得罪楚王,削去封户一半。”韩信眼见得到了这份上,赶紧跪倒谢恩,周昌、周勃、陈平一齐跪受责罚,末了,又对韩信叩谢。最后,刘邦道:“既然事情已经明了,朕明日亲送楚王出洛阳宫,去下邳赴国。”韩信顿时感激涕零,又率部属俯首谢恩。
数日后,刘邦亲率文武群臣送韩信出京,那是满当当的王者荣耀了,韩信竟然受得心安理得,一路东行,先去齐地淄博,取了夫人吴妫等众家眷,再和左相曹参揖别,率旧部一路南下,进入新京城下邳。韩信稍作安顿,就急不可耐地进行了人生的最大盛事之一——衣锦还乡,这是每一个中国人的伟大梦想,人生功成名就,只有显赫的地回到故乡,夸耀乡邻,才是人生最大的乐事儿。韩信从一无所有孤身投军起步,到如今裂土封王,名满天下,让昔日看不起自己的发小、乡邻,匍匐于自己的足下,让他们明白,我韩信就是这一块的人王。
韩信为此做足了功课,从下邳出发,先行告示淮阴县里,楚王回来了,就这样在隆重的倒计时之中,在淮阴百姓屡屡翘首仰望之中,淮阴地方出了个大人物——他,这个乡里荣光,终于在逶迤数里,拥兵扬威的车马阵中徐徐登场。但见得仪仗满路,前面鸣金开道,旌旗蔽日,铠甲鲜明,气氛森严地铺天盖地而来。淮阴百姓早就洒扫好了道路,香花灯烛迎接楚王,韩信得归故里,驻跸淮阴县公廨,使吏胥亭长去招昔日恩仇——姨母、漂母、南昌亭亭长解福,还有一个他终生不忘的更为关键人物,让他从胯下钻过的恶少屠户尹璠。顿时,被他召来的人们跪满了官府堂下,姨母对他有母仪之恩,重赏千金,自不必说,轮到对他有一饭之恩的漂母时,韩信亲自下堂,将千金奉上,道:“漂母你是个盛德之人,当年韩信落魄,几乎都要饿死的时候,你将你所有的饭菜给了我吃,宁可自己饿肚子,当时,韩信曾发誓愿,他年若得富贵,当报大恩。你老人家当时一怒,道是大丈夫连自己都养不活,谈什么报答,老妇是可怜你,哪有望你报答的心。天幸我建立不世之功,得以封王,还是践行了我的誓愿,得以报答你老人家。”漂母叩谢,感叹道:“十年成王无生定,那是老妇人有善缘。”惴惴受赏。
轮到下乡南昌亭亭长解福的时候,解福眼都望酸了,心里寻思,漂母就一餐饭换取千金,我可帮韩信不少啊,不谈别的,韩信在自己家蹭饭,起码有一两个月之久,按照一顿饭千金,自己这下可发达了。正在出神,韩信将一百钱扔下来,朗声道:“解公小人也,做德义之事,有始无终,仰息家中恶妇人,本王就依照你的德行足赏,赏你一百钱吧。”解福顿时羞愧万丈,恨得几乎要吐一口鲜血,不过,他还算精明,心里算计好了,既能领赏谢恩,日后还能蹭楚王的威势热度,这不还是别人连做梦也想得到的好事吗?赶紧不露痕迹的地跪谢,看到这一幕,韩信又道:“解公虽不能称德义,不过还有自知之明,好吧,本王就推荐你去我故部将陈豨处做个太仆,也会是前途无量的。”解福赶紧谢恩。推至一边。
尹璠一见轮到了自己的名下,在感觉到煎熬了一万年的精神折磨中,连魂也没了,自念必死,高叫:“楚王陛下饶了小的狗命,当年小的瞎了狗眼,让大王钻我的裤裆,负胯下之辱······”韩信一见哈哈大笑道:“本王其实还要谢你啊,若不是你,我哪有如此必战必胜的动力,十多年征战,每到懈怠之时,我就想起了我在故乡出门投军的时候,遭遇的胯下之辱,顿时就有了动力,我因之告诫自己,我一定要战,并且战必胜。”尹璠嚎叫:“大王你别说了,要杀了我,请大恩赐予一个干脆的。”韩信睥睨,对众人道:“此壮士也,在家乡一直砥砺我,当年方辱我胯下的时候,我仗剑在手,难道不能杀死他吗?当然不是,我其实当时已经定型了一个人生大志——我一定会是王,就有了这样的一个念头,以一个王的性命同命于一个匹夫,不值得,所以忍而就之,尹璠,本王不但不杀你,还要欣赏你的胆魄,你就来我的麾下做一个校尉吧。”这是一个惊骇天人的结果,尹璠听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愣在那儿,以为是韩信在猫戏弄老鼠之后,再一口咬死它。可是,韩信一脸庄重,也不像开玩笑,质问道:“尹璠,不乐意啊?还不谢恩。”尹璠这才醒悟过来,叩头如捣蒜拜受了。
自此的天天都是好日子,天高皇帝远,韩信拥兵自重,叱咤风云,日日走马会猎,日子过得神仙一般,这天打猎而回,马前马后尽是猎获,昂扬回府,忽见,近臣乘马豨上前来附耳神神秘秘地对他耳语一番,激得韩信跳了起来。惊叫:“什么?快带路我去见他。”旋即跟随他一路逶迤,庭院深深,一直到达极其隐秘的后堂,才看见一条矫健的健汉迎过来纳头便拜,韩信一把扶起,道:“钟离昧,你真是胆大包天,皇帝满天下到处找你,万金购你头颅,不想你竟然在这里?”原来那汉子正是钟离昧。
钟离昧道:“如今满天下,皇帝忌惮者唯有一人,足下也,所以,钟离昧南不走南越、西不走月氏,来投故人。”韩信背手一笑,道:“到底是项王麾下猛将,你说得好,刘邦不能把我怎样,就在前些日子,陈平因为和本王争风女人——他的夫人薛婀,用先赠我杜虎符再去皇帝那儿举报我僭越谋反的毒计来陷害我,他满以为皇帝肯定会帮他对本王下必杀手,结果反而是皇帝亲自来对我致歉,革去他的户牖侯位,将我亲送归国,哈哈······他能奈我何也?你就安心在此住着,本王现在拥兵郡县,并不服皇帝调度,谁也不能拿你怎么样,没事儿的。”钟离昧泣下两行,凄然道:“自从项王自刎乌江,我钟离昧成了丧家之犬,然而坚守不投汉,壮士志不可夺,将以有为也,因念及我们昔日故旧之情,暂避大王国中,日后定会他去,决不会累及大王。”韩信不以为然,生气道:“钟离昧安能如此看我韩信,都别说了,住下就是。”就此,韩信军管楚地,自己巡守县邑,陈兵出入,用兵戒备守封国边境,如同国中之国,钟离昧便隐身楚王韩信国中,追随韩信左右。
到了这时候,后进的放生娄敬终于到了人生最璀璨的时刻,也该到了他释放能量的时候了。汉6年(前201年)八月,刘邦在京城洛阳南宫临朝,大会文武,问计天下大事,这时候,从朝臣列班里走出一人,正是大家以前从没多少人见过的新人娄敬,只见他不紧不慢地趋出,拿出手中的玉珪笏板看着上面的字儿,朗声道:“皇上,臣有要事要奏请皇帝,请大臣复议,臣以为我大汉应该迁都关中。”刘邦一听,整个人顿时振奋起来,笑道:“迁都,朕在洛阳建都住得好好的,为何要折腾搬家?你说个几理由来看看。”一边的丞相萧何立刻出班,反驳道:“臣以为皇上之言有理,洛阳是几朝故都,东有成皋,西有崤陵山和渑池,背靠黄河、伊水、洛水,这些地势都可以固守,这也是为什么前朝诸如周朝等几代人都要建都洛阳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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