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轮转,四季更替,嬉笑吵闹中桦绱已步入垂髫之年。

枫林书院是国子监的分院,年不满十六的学子在这里读书。学子多为皇亲国戚及六品以上官员家的子弟就读,而六品以下多在城郊的华池书院。书院分‘天地玄黄’四部,每部又分‘甲乙丙丁’四班,共十六个班;分班与成绩无关,四部划分受年龄、所学进度影响,桦绱在枫林书院玄字甲班,与李乾成、小皇姑、杜之凝在同一班。

学子等到升入天字部,学完全部课业便可以再入国子监。前些日,严少傅说书院要‘广纳儒生,进行学子会考,会迎来一批新的同窗。’一时间大家围绕着这个话头讨论不止。

国子监的三位帝师名头响亮,薄太师文武兼得、顾太傅主文、迟太保主武,谁都想听一听他们的课。特别是顾太傅,桃李满天下不是白说的,华池书院的校长可是顾太傅的得意弟子,朝中为官者有众多顾太傅的门生。不过他们偶尔才来授课,但堂堂都是爆满。

徐万书是太子太傅故学子也会尊一声徐太傅,她与徐太傅颇为相熟的,因为几年前徐万书在东宫授课于父王,那时她年少,总是新奇所有的人和事,那时父王对她颇为纵容,太傅的教书声总会将她吸引过去,小短腿迈着蹒跚的脚步,晃晃荡荡的走到太傅与父皇桌子前,眨巴着懵懂的大眼睛,直愣愣的瞧着。母妃怕她影响到父王,叫奶娘将她抱到花园去玩耍,徐太傅知道后对父皇说“小公主愿意听臣念书是好事,保不准公主将来是位才女。”她便以三岁的稚龄再次入堂,与父王一起听太傅的授课。

当然她听不懂,父王与太傅所学都是及深奥的学科或讨论朝堂政事。母妃为此担忧她会因无聊而吵闹,可她倒是难得的乖巧,总是自己找有趣的东西玩乐,自然这些东西都在徐太傅周围。比如说爬过去拽拽徐太傅宽大的袍袖,或玩他腰间的佩玉玩得起劲,要不就是手伸进砚台抹了墨,再糊上一脸活像个小花猫。再有时玩的忘了尿了太傅一身,她吓得放声大哭,父王瞧她年幼不忍责怪,左右为难,想上前将她抱走。徐太傅会先一步抱起哄她。后来她对习字来了兴致,趴在太傅一边的榻上,涂涂写写,太傅闲暇时会让她坐在他身前,握着她的右手教她握笔,并问道:“公主可知臣的姓名?”

“臣父为臣与弟起字时,愿二人日后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拾起面前的狼毫,浸染墨汁,落笔于纸上。

“故臣的字是徐万书。”一字一笔,端正隽秀的小楷。写的缓慢,却吸引她的注意。这大约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习字,写的便是‘徐万书’这三个字。

赵少师是太子少师任枫林书院的校长;严少傅,主要负责学生的文课业;段少保自然负责武课;以上这些也会冠以姓氏称尊一声师傅。

书院还有众多国子祭酒、博士、讲郎、助教,要将他们认全,清楚习惯偏好,亦是要费些功夫。

每日卯时晨课,对于年过十一的桦绱依然是不能越过的坎,睡眼惺忪的被奶娘抱起来,穿戴院服,暗红色绣鹤衔瑞草罗裙,烟蓝窄袖短襦,头发集束于顶,编结俩髻,用金夹固定。喝了一碗银耳莲子羹便匆匆上马车,赶往书院。

马车驶出延熹门,天还泛着灰白,路两旁偶尔有小摊拉着长腔的叫卖声时而传来,此时桦绱闭着双眼,趴在前方的小桌上正与周公难舍难分。行驶了会儿,晃晃荡荡的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吵闹声跟着传来。

“哎——怎么了这是。”小城子在外面喊了声,伸长了脖子瞅着前方。奶娘挑起一角车帘问道:“怎么了?怎么停下了。”

小城子侧过头回了句:“不知道呢!前面怎么这么多马车堵着走不了道,我瞅瞅去。”将马鞭递给一旁的车夫,跳下马车,向前方人群走去。

几辆马车横在大道中央,50丈宽的大街上被那群人、车堵得个水泄不通。“兄弟,怎么了,这是?”问道一旁站在店铺台阶上瞧热闹的年轻男子,他手里还握着一纸袋油饼。

“才来的?那身衣服不是枫林书院的学子?”小城子抬眼看了人群中央,那辆马车边上坐着的少年,一身烟蓝色长袍,腹部那里大片茶渍;束着腰封,腰间挂着玉佩、香囊,袍里暗红长裤束于长靴之中,可不就是枫林书院的院服,瞧模样长得倒是挺周正俊俏。

“那辆骡车直行的,那两辆马车从那”指着身后店铺旁边东西小道说:“拐过来的,行得太快,撞一块了。”

“估计是那马车家的少爷在喝茶,茶洒了一身,这不闹起来了。”旁边另一位路人甲双手交叉胸前,回道。

“听你这么一说,这马车家的少爷好没道理,小道拐正道本就应慢行,让道。这自己错了,还赖来人。”与小城子一同来的路人乙忍不住说道。

“你不看看他身边那群奴仆、马车、通身的派头。再瞧瞧那个”用下巴指了指被围在中央站得笔直的半大少年,十一二岁的模样,干瘦白净,穿着朴素的青袍,身边只有一个年迈的车夫和一般年纪的书童。

小城子瞧了眼马车东角上挂着灯笼,上面一个篆字‘陆’,再看看那家少爷一脚踩在马车横梁上,一脚耷拉在地坐在那里的骄横模样,心中猜出了个八九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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