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哪有那么大面子呀!”老马摆摆手,而后指着桌子说:“我先去找镇上的领导,镇上领导说他们不管,管不了!然后去找县上管水利的,他们说方案和路线已经定了,他们无能为力了!我那时候天天去地里、干渠边查看——压根没开工呀!东跑西跑云里雾里的,最后才闹明白,原来人家把那个管子买好了,退不了了,不想折腾再花钱,所以说晚了没办法了!”
“嗯,那时候那个引水的大管子——钢铁的,直径半米粗,大几寸的厚度,贵得很呐!那些人不想退,嫌开支大上面不批!”马行侠补充。
“对!可我当时着急呀!天天在外面跑——得亏当时刚开春,地里不太忙,要不然没这事儿了!后来我在干渠往西几十里地的雷家村那儿发现,他们村也要引水,但工程设计还没到他们那儿,我看雷家村跟马家屯地形差不太多,于是我去找县上水利局的人商量,建议把那些管子搭在雷家村——这样不就好了嘛!那些人起先不同意,后来我天天跑天天去,镇上也去、县上也去、工地也去,和那些人早混熟了!到了第三个月,县上的人才把方案改了,给马家屯把引水的口子建在了东边——皆大欢喜。”老年人好谈远事,老马想起当年一脸光辉。
“人家说你把一辆摩托车跑坏了,是真是假?”王华成好奇打听。
“是真的!”马行侠抢答:“他那辆大摩托那时候突然不开了,改成自行车了!村里人天天见他骑着个大梁自行车进村出村的!”
“哎!其实也没大坏,是在路上没油了再加上点小毛病!主要是我一算账,好家伙!一天出去两块钱的柴油钱!那还不如骑自行车,一来回三十公里也不远,我后来就天天骑自行车去县里找领导!估计人家见我可怜、被我缠烦了才改了方案的!”老马说完抽起了水烟。
“从东边浇地明显好呀——水大,还快!给村里人省钱了!建国哥真是个人物呀!”马行侠努嘴点头。
“他给马家屯干的事儿多着呢!数都数不过来!在村里几十年,问问其他村的亲戚,哪个村的村长不搜刮油水?像咱马家屯建国哥这样的,我见过的只这一个!所以我说我死前一定要见见你!不见见你我不闭眼!哈哈哈……见了你我觉着踏实,像见着咱村一样踏实!”天民拍着老马的肩膀一番戏言。
“我跟你们说个事儿,你们肯定震惊!”王华成瞄着众人。
“啥事?”众人问。
“我们村看病的老先生——志伟——前两天殁了!”王华成眨巴着眼睛。
“啊?哎呀……天呢……”众人各个惊讶。
“怎么走的?”老马惊问。
“老啦!听说是癌症。”华成答。
“可惜呀可惜……咱这边方圆上几十个村子,哪个没去他那里看过病?”天民伤感。
“是啊,一般是自家村里看不好了才去找他瞧一瞧!医术没的说!比大医院的医生本事还大!”钟能称赞。
“以前兴邦起疹子顽得很,我专门找他来看,那时候他精神很好哇!这才几年功夫?”老马感伤。
“了不起呀!志伟救过不少人,什么痨病、乙肝、风湿……很多疑难杂症大医院没法子他有办法!了不起,真是了不起!”樊伟成赞叹,众人点头。
“关键人家志伟不贪,心里还有谱儿!守着老母亲哪也不去,县上、市里的大医院三请五请的人家也不去!很多人没钱看病的他摆摆手算了——免了!有钱人送礼啥的人家也不稀罕!啧啧……有医德!这在咱镇上有几个这样的人!”行侠补充。
“老头有多大了!我不知道他属啥!”天民问。
“八十不到,我猜测哈!”王华成答。
“志伟比我大整十岁,今年应该八十整!”老马补充。
“老头死得光荣啊,不像咱这些老农民,死了白死了!我大舅子他们村有个老汉,死了七八天才被人知道——可怜不可怜!来来来,咱为志伟老汉走一个!喝酒!”行侠举杯。
“哪有!人家马建国马村长可是方圆上的牛人!人家死的时候怎么着也比你风光!”樊伟成开玩笑。
“对对对!咱桌上也有个了不起的人!”天民冲老马竖起大拇指。
老马害羞地别过脸,而后失落地说:“我要死在村里了那场面还漂亮一点,兴许不少朋友啊、领导啊能过来给我走个门户送个行!我要死在这里了,跟你们有什么区别?除了你们几个老不死的惦记着我……还能有谁?”
“哎,是是是,死在城里跟死在农村是不一样!”天民感伤。
众人碰完杯喝完酒,又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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