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技坊之祸前一年,正是惊蛰,春雨淅沥,滋润着这个地处大江入海处的小渔村。可谓“十室之邑,必有遗贤”,渔村靠南,木屋相连,占地数顷,花木曲廊,暗合易数。石碾磨盘,兀自转动,不施人力。进而观之,垂髫童稚,手中竹鸟拧上机括竟能离手飞行。如此静谧安详的渔村一隅,竟是名震江湖的方技坊所在。

庭院深处一座石屋,造型奇特,顶圆底方,一根硕大的烟囱吐着烟气直插入雨幕。朱广平头戴纶巾,身披月白大氅,闲庭信步,穿过雨幕,向着石屋而来。此时的他已年过不惑,曾经飘逸俊朗的青年剑客已成了名满江湖的“神算”,虽有夸大,但江湖后辈能博他青眼,得一句上佳判词,就算不能出人头地,亦能凭此作为敲门砖了。

朱广平在门外驻足,抬头望天,面露愁色。春风拂过大氅,露出氅下碧游剑柄。他二十年前得神蚕,十五年前得碧游,赤松遗落在南疆“恶水”之中,想必也得找时间寻回了。如今方技坊山雨欲来,他势必不能独善其身,与碧游一同出世的东西,本不该断送在他手中。可惜世道诡谲,仓促之间难得传人,只能设下谜题,待后人解了。

“此物决不能落入他们之手,希望后世解开之人,是正非邪吧......”朱广平口中喃喃,数缕美髯随风飘动。

雨丝落下,竟不能及他身,大氅飘飘,无丝毫水渍。再观他来路,径穿庭院,泥皮未破,无半星脚印可寻。如此功力,似神仙中人,还有什么凡间事值得他忧愁呢?

朱广平在铁门前停下,连点带转,打开了门上的八卦锁。铁门轰然洞开,热气带着叮叮当当的打铁声直冲而出,一个老人正在就着火炉,赤膊挥动着手中铁锤敲打不停,虽是早春,汗如雨下。

“管大师,劳烦了。”朱广平对着老者一揖到底。

老者略一颔首,继续工作。一些精巧的玄铁片已躺在一旁,上面图文篆刻,难以明了。

“广平,这个铁匣想必是老夫此生最后一件作品了,虽是受你所托,但我想给它起名叫‘天机铁匣’怎么样?也配得上它所藏之物。”良久,老者直了直腰,道。

朱广平毕恭毕敬道:“大师赐名,再好不过。也好,广平就以此名设下谜题,待后人去解。”

“你这开匣方式前所未有,匣身又是天外玄铁铆合拼凑,坚不可摧,偏偏还要搞个暴力开启就爆裂四散的机关,也就是老夫才会答应你这个爱异想天开的小子!”管柯擦了把汗,打哈哈道。

“广平蒙受大师厚爱,在机关一途却无甚建树,实在汗颜。”朱广平立于管柯身旁,一如往昔,“大师,明日我就前往南疆寻找失落‘恶水’的赤松,给后人凑齐这开匣的两把钥匙,三个月内必然返回。至于能不能解开谜题,就看后人造化了。”

“广平,你说这次方技坊能渡过难关么?”管柯停下手中活计,转头问道。

“在您面前说易学星象,那是班门弄斧,而且命数从来不由天,方技坊的大同之志,合乎天道。小子认为,就算前路崎岖,理应能绝处逢生。”朱广平虽心怀忧虑仍出言宽慰。

“呵呵,好一个‘命数从来不由天’,托你神算金口,老夫在你回来之前把这‘天机铁匣’制作妥当。小珠子,赶紧滚去凤城吧!三个月四个月都由你,反正时限尚早。记得去陈家看看,有人还等着你呢!”管柯转头不再看朱广平,手中铁锤不停。

朱广平再一揖到底,缓缓退出。铁门合拢,“天圆地方室”内,唯余一位老人在炉火下挥汗如雨,炉火正旺,好似这个江湖,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这是不够华丽的分割线,真的不是水字数,信我啊—————

“你是说‘天机铁匣’不是上古之物,而是管柯大师所铸?”楚寄北已恢复得七七八八,正拿着把柴刀劈竹修缮竹屋。

朱茜茜蹲在一旁也不帮忙,边逗五宝,边讲些方技坊故事。盛夏的黄昏虽无烈日当头,却也异常闷热,楚寄北短衫吊打,仍是全身汗湿。不过历经血影一役,燕飞云所授剑意渐渐圆融,手中柴刀使得刀芒隐隐,刀至竹断,毫不生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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