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王大夫为什么在这里,让我们把时间调回两周前,正是高阙被破的消息传回长安的时候。
随着整座未央宫的苏醒,整个长安最大的权力机构也随之醒来,无数大夫在萧宰相的带领下款款走进未央宫前殿,觐见一夜未合眼的天子。
天子抬起困顿眉眼,群臣恭从俯首在地,没人敢再多看一眼熊猫眼。
皇帝一夜困乏,强撑着让侍从宣读了昨日来的信息。得知高阙被破,诸位无不心惊肉跳。
高阙是什么?高阙是阴山关口,是大汉西北边陲最大的保障。阴山素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前前后后花了一百年好不容易站住的地方,怎么眨眼间就没了?
萧宰相百思不得其解,而天子正沉声问向诸位大夫,其间自然是太中大夫首当其冲,作为通西域以挟匈奴,给予大汉百年难遇之良机的大英雄,张骞没有退缩的道理。
“是大宛国。”
张骞略一分析便知,“大宛近葱岭,马儿强壮且善攀援,且有马出汗如血,日行千里,正是汗血宝马。倘若大宛献了三千良马给匈奴——破个高阙便不足为奇,正是兵家所说的围魏救赵之计。”
“萧相以为如何?”
萧宰相一把年纪佝偻着身子,也是在尽可能捡好听的话说:“三千良马破了高阙,只是匈奴收了大宛的礼,不得不如此做。依老臣所见,匈奴断然不会撕破协约,他们是守不住高阙的。不过是碍于大汉远征大宛,替别人给了我们一个小小的警告。”
“朕还轮不到他来警告!”
顶上一声巨响,从那垂下的皇冕中可以看见红闷的容颜——天子并没有生气。
他现在脑海里想的是别的事情,比如这批良马应该献给大汉,这样大汉才能“名正言顺”地收兵。而大宛这样做,不仅仅是挑起匈奴和大汉的争端,更是在打皇帝陛下的脸!
没人能咽下这口气,除了老奸巨猾的臣子。
“大宛离长安千里,中间沙漠山川数不胜数,道路崎岖且补给线太长,对我军作战极为不利!恳请皇上收回成命,一切以收回高阙,占据阴山这兵家必争之地为重!”
当这自以为聪明和贤良的大夫站出来的时候,众人就开始用看死人的目光看待他了,即便他姓韩,也就是法家的俊杰。
皇帝只回了一个字:“斩。”
“且慢!”
太尉正小跑着上殿中来,昨日他连夜召集十八路将领,直到现在才同所有的将领跑进大殿。
他们一袭轻甲红袍,在青黑官服的众人中很是惹眼。
太尉护下替自己说实话的大夫,暗中派人将何御史那个老滑头推了出来,何御史一个踉跄滚到大堂前头,不慌不忙整理衣袖,顺便掏出一本账目:“请皇上过目。”
皇上一挥手,令他直说。
“今年的经济形势不容乐观。”
何御史一脸痛心,“西域打点商贾鼓励贸易,江南减免赋税鼓励生产,北方这里又要给匈奴上贡保平安,最近出征大宛,户部实在是没钱了。”
萧宰相点头:“大宛本就是一个偏远小国,如此大动干戈实在是不妥,如果仅仅是替我大汉找回颜面,老臣以为,不如从北越过长城,借道鲜卑好挫一挫匈奴的锐气。”
“宰相说得极是。”
太尉也附和,“既然匈奴可以收大宛三千良马来破我高阙,也可以收波斯、收乌孙,真正有损我大汉威名的,还是匈奴。而我麾下十八路大将,只待吾皇一声令下便杀他个措手不及!”
声声恳切,尽皆无法动摇皇帝的心。
“你们没有马,拿什么去杀匈奴?连别人马屁股都看不见。”
“你们没有钱,大汉几千两的银子都进了谁的腰包,装饰了谁的花园?”
“我看你们就是没有骨气!”
张骞吹胡子瞪眼,一拂衣袖转身离开了大殿,竟是无人敢拦。
无他,天子给了特权。
笑话,出使西域的英雄要是被皇上砍了头,谁还敢为大汉出力?
“太中大夫说的没错。”
天子终于冷静了下来,这便意味着他准备解决这个问题了,无论这个问题多么复杂,他只会追求在最快的时间达到最完美的效果。
——即使手段有些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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