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恶仆,手脚不干净,麦家留你不得!”麦夫人看向床榻上的芸娘,“夏先生,芸娘这病久治不愈,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姨娘常年累月呆在房内,鲜少出去走动,终日与蜘蛛精怪共处一室,这才染上了恶疾。如今病原已除去,不日便会康复。”

“如此便好。”麦夫人说着,把一个锦盒塞给夏景生,“这是诊金,还请夏先生笑纳。”

夏景生回到花厅时,好戏已然开场。

兰承云身着桃粉色戏服,头戴皎月色的点翠银丁,柔婉地唱道:“把骄骢系软相思树,乡泪回穿九曲珠。销魂处,多则是人归醉后,春老吟余。”

今天这出唱的是《折柳阳关》,夏景生寻了个空位坐下,冷不丁耳边传来一阵不成调的哼唱。

转头一瞧,孙闻溪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之人,只是口中的唱词却错了大半。

夏景生没忍住轻笑出声。

孙闻溪挑眉道:“你笑什么?”

“笑你唱得好。”

“哪里及得上夏大少,你可是兰老板的座上宾,想必这几折子戏,早已烂熟于心了。”

夏景生并不接话,只是跟着台上人轻哼出声。

明明声音很小,听在孙闻溪耳中,却盖过了台上的主角。

原来夏景生的嗓子,唱起戏来这么软,这一刻,孙闻溪算是真正领会到了,何谓“靡靡之音”。他学着夏景生的样子,双目微阖,指节轻轻地打着拍子……

虽然唱词仍旧听得似懂非懂,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唱完这一折,兰承云便没有戏了,他换回常服,清俊的眉眼更显温和。

孙闻溪的目光早黏在了兰承云身上,人一出现,他就跟了上去。

兰承云正端着餐盘挑选吃食,孙闻溪便凑上去:“这雪花酥甜而不腻,你尝尝。”

兰承云摇了摇头:“我不爱吃甜食。”

孙闻溪:“这道黄焖羊肉也很不错。”

兰承云:“羊肉膻味重……”

一连碰了两次壁,孙闻溪看着那琳琅满目的餐食,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静默了一阵,孙闻溪笑道:“今天的戏唱得真好。”

兰承云:“谢谢。”

他总是这样,温柔得体,轻声细语,孙闻溪说一句,他便答一句。

美则美矣,却不免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

孙闻溪不想唐突美人,想说的话在喉头转了一圈,还是咽了下去。

这时,远处传来了一把油腻腻的声音:“美人,陪哥喝一个。”

在麦琪的生日宴上如此放浪,孙闻溪正纳闷是谁这么不长眼,一转身瞧见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拼命往夏景生身上凑。

那男人显然醉得厉害,脚步颠三倒四,差一点就撞夏景生身上了。

夏景生没说话,脸上仍是一副淡漠的神情,却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男人的距离。

那男人仍不死心,夏景生退一步,他便进一步,眼看就要抓住夏景生的手。

两人之间忽然多了个“第三者”。

孙闻溪皱眉挡开男人的手,把酒杯往夏景生手里一塞:“原来你在这儿,让我好找。”

不料那男人对搅局的孙闻溪很是不满,嚷嚷道:“你谁啊,打扰我跟美人喝酒。”

他脚步踉跄着,仍试图朝夏景生扑去。

孙闻溪被他弄得心头火起,刚想动手,却听夏景生道:“你若能赢了我,我便陪你喝这一杯。”

“赢?”醉酒的男人脑子不活络,反应了老半天才明白过来,“好,我赢了,你就陪我喝。”

夏景生冷笑:“那若是你输了呢?”

“输了……随你处置……”男人脸上带着色眯眯的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可是你说的。”夏景生眸中泛着冷光,指着一旁桌上的牌九,“白玉牌九,一把定胜负。”

刚要摸牌,孙闻溪抬手拦住了他:“你行吗?”

夏景生凑近孙闻溪的耳畔,轻笑道:“孙少若是担心,就替我摸牌吧。听说,孙少是牌九的高手,赢遍北地无敌手。”

说话的气息喷洒在耳际,孙闻溪心头一颤,怔怔地看向夏景生。

夏景生示意他摸牌。

他按住夏景生的肩膀,倾身摸了两张牌。

孙闻溪:“那你可看仔细了。”

开牌的一瞬间,夏景生瞧见孙闻溪指下一动。

双天牌!这是牌九里最大的对子。

围观人群爆发出阵阵喝彩声,孙闻溪冷笑着把牌往桌上一扔:“我赢了,人随你处置。”

“慢着!”这一激,方才被酒精冲昏了头脑的男人,总算清醒了几分。

当看清对面的夏景生时,他肠子都悔青了,江城谁人不知,夏景生是玩牌九的绝顶高手。

放在平日里,就是再垂涎夏景生的美色,他也不敢乱来,岂知酒壮怂人胆,这一回摸了老虎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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