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外的看守正因为迷魂香而呼呼大睡,徐音一个侧身跳上房梁,月光还是昨日的月光,但今天她的心情却不如昨日,她眉头紧蹙,长叹一口气,怕行走在街上多有不便,一跃飞入云间。

她好久没有在云上看这苏城了,她初来之时是某个春天,在云端看见人间元宵节的热闹灯火,忍不住便下去望了望,一望便望了十年。

苏城是极好的,起码当时是。民风淳朴,对她一个外乡人依然热情,她在想,她也许不该贪图吉婶递给她的那一口酒,那时同她一起篝火打闹的小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

他们想见到这样的苏城吗。

徐音没办法继续再想下去,她必须先回一趟酒馆。

徐音的酒馆,说大也不大,临街是一个店铺,后头带了一个小院子,平日里徐音将它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又放了一个石桌石凳,还养了一些可爱的花草,种了一棵树,这棵树有叶子的时候像一把伞,没有叶子的时候像无数朝着天空渴求什么的手。

徐音一下就望见了它。

她纵身而下,立在了院子里。

恰逢酒馆里的帮手齐顺正端着碗碟走进后院,看到徐音,大喊了一声“徐老板!”

酒馆的明花和翠竹也冲了进来,“老板,你去哪儿了,真是怕死我们了。”

“怎么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们怎么如此惊慌?”

明花凑过来,牵起徐音的手,左右打量,“老板,你可不知道,街上都说闹妖精了,昨日官府还抓到了一个妖精,说明日要当着大家的面处死呢。我和翠竹以为你在屋顶上喝酒,被妖精捉去了,担心了整整一夜呢!”

徐音笑了,揉揉明花的脑袋,“怕什么呢,我不在了,你们酒馆继续开着,能活下去的。”

“呸呸呸!”翠竹急了,“老板!怎说起这么不吉利的话来!”

徐音突然有些头疼,苏城她是待不下去了,可齐顺、明花和翠竹该怎么办呢,总得为他们想想办法吧。

“你们先收拾吧,一会来找我。”

徐音默默走向自己的屋子,拿开一块地砖,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盒子里有几粒夜明珠和酒馆的地契。

她点了灯,坐在屋子里,蜡烛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她的影子也摇摇晃晃。

“老板。”三人立在房门外。

“快进来,把门带上,风吹得我头疼。”

徐音看了看他们的脸。

遇见齐顺的时候他七岁,正是她来苏城的第五天,她酒醒走在杨柳初萌的河岸,看这个男孩子一身孝服,面色肃然,跪在岸边,他前面摆着不知是谁的遗体。

徐音本不想理人间事,但这个男孩子,挺着腰杆,一句也不哭,她便一个没忍住,问了。

“这是你的谁?”

“是我阿爹。”

“你家中还有何人?”

“仅我一人。”

“你为何不哭?”

“阿爹说,正月不许哭。”

徐音眨了眨眼,柔柔笑了,提出说帮他葬了他父亲。

男孩子听闻,当下对徐音拜了三拜,最后一拜时久久伏地不起。

世间哀痛,各不相同。

遇见明花和翠竹的时候,她们五岁,徐音开了酒馆不到半年。

她那日正在山林里闲逛,就听到孩子哭声。

上前一看,路上死了约莫二十人,样子像遇上了山匪。

徐音想走,但孩子的哭声那样震人心魄。

于是乎,徐音的酒馆,便有了三个小娃娃上蹿下跳。

徐音请了一位王婶做帮手,后来王婶去世了,小娃娃们居然也学会了做生意,她便清清闲闲地喝酒。

可惜十年太短了。

“明花,翠竹,可惜我来不及为你们选个好夫婿,今日我将这些夜明珠给你们,当做我为你们陪嫁。”

明花和翠竹将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

“齐顺,你的两位妹妹的终身,还有这家酒馆,都托付给你了。”

“还有,齐顺,你这几日关了店门,带着明花和翠竹,去别的地方走走,一月后再回来。”

“老板,这……”齐顺手上接着徐音给的地契,不知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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