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马山上龙马寺,龙马寺下龙马村。

龙马寺,是东洲大地之上,浓密的丛林之中,一座不知名的寺庙,似乎少有人知晓这么一个地方,这是个远离江湖纷争的隐秘之地。这里没有产生过口口相传的不朽传说,也没有发生过津津乐道的武侠故事,有的只是一群潜心修佛的和尚,日复一日地过着单调的生活。

少年乌扬,既不属于这龙马寺,也不属于这龙马村。十五年前,在他还只是一个不足一周岁的婴儿时,便被烧火工抱上山,从此再也没有踏出过龙马山一步。他只是日日行走于漫无边际的山林之中,为寺庙砍柴担水,兼运送蔬菜、寻找草药等各种杂事,日子倒也过的充实。

而这一日,本来也会像无数个寻常的日子一般悄无声息地过去,奈何终究是机缘如此,事到临头躲不过。

天色将晚,夏日的闷雷已经响了几回,提醒在家之人收衣服,过往路人寻找寄宿之所。乌扬肩背之上驮着两捆枯木,枯木之中,别着一把小木弓;腰间的袋子里装着几束新采的药草,这是他一天的成果。

他茫然地看着乌云滚滚的天空,叹道:“又将是一场大雨。”

东洲之东,便是东海,加之龙马山树林茂密,水汽不易散发,于是龙马寺还等不到夏季,便雨水充沛,一月之内少有晴天。

龙马村口,各家门户紧闭,路上行人匆匆忙忙。乌扬驻足停留了几秒钟,眉头紧锁,按照这个势头,这雨估计得下到深夜,停留躲雨很是耽误时间,不如赶在雨还未下大之前回到寺中。乌扬随即便往上提了提捆柴的绳子,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往龙马村大道走去。

龙马寺香火不甚兴旺,往来香客经常一连几日也是寥寥无几。龙马寺处于龙马山半山腰之上,四面环山,只有一条石阶通往寺庙。一般香客要到寺中,都是选择经过山下的龙马村,再登石阶而上。故上山之路中,无疑穿过龙马村是最为方便快捷的。

一个闷雷响起,半山腰落下一道闪电,乌扬伸出手,已经能够感觉到几粒细小的雨滴落在手掌中。

他心中一急,便由走变跑。这一跑,便撞上了几个人,撞的乌扬浑身发痛,枯柴散落一地,小木弓也断了。

这几人是从街道两旁的矮屋中闪出的,不是乌扬不小心撞到了他们,是他们要故意拦住乌扬的去路。

乌扬愣了愣,察觉了这一点,说:“又是你们。”

那三人中站在中间的少年露出得意之色:“就是我们了,还能有谁。”

这名少年是龙鑫,龙马村之人,因他的兄长龙淼在龙马寺的少年武团担任团长,村中许多少年都唯他马首是瞻,俨然一个小帮派的首领。

这龙马寺之名的由来已经不可考,有人认为是来自于山下村子中两大家姓:龙与马;也有人认为是迁徙到此处的人看见龙马寺后改姓为龙与马的,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站在左边的少年面呈栗色,名为马六,指着乌扬说:“不是让你不要再走村里这条路了吗,怎么还走。”

“是啊,见一次打一次,看来是又欠打了。”站在右边名为马五的少年附和说。

也不知这梁子是何时结下的,双方仿佛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见了面就是互相不对付。

乌扬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没有说话。料知今天死活是在劫难逃了,只有放弃挣扎,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说话,你以为不说话我们就会放过你了吗?”龙鑫语气中略带不屑。

乌扬低着头,似乎是已经做好了被群殴的准备,他没有武功,身体也极为瘦弱,远远看去,仿佛风一吹就倒。

“上。”随着龙鑫一声令下,马五马六一拥而上。

他们都没有武功,但是身体壮实,力气很大,打在乌扬身上是拳拳到肉,脚脚钻心。

不多一会,乌扬便被打的不得不弯曲着身子,双手护着头,脸色看上去极为痛苦。

雨势渐大,乌扬蜷曲的身体沾满了泥土。也不知是被打了多久,他像是失去了痛觉一般,眼神呆呆地望着雨中。眼前,几双脚不断地踢向他,带起水花,落在乌扬的衣服上。

每次被打都是如此,仿佛感觉不到身上的痛。他陷入恍惚,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心中有另外一个人在说话。

为什么?

就因为我住在龙马寺又不会武功吗?

就因为我是个孤儿吗?

就因为我天生羸弱吗?

难道这样就能成为被人欺负的理由吗?

乌扬想不明白,但是却忍不住地去想。有些事情,越是想不明白,越是不自觉地会去想。这似乎是人的天性。

乌扬不是不知道路过龙马村就会被打,但是他还是要这样。他知道无数上山的路,他在山林之中的时间比待在寺庙中的时间长的多,他有无数办法快速上山,但是一到这里,他还是会选择从龙马村回寺庙,他总是不逃避。

而龙鑫他们,却并不会因为他的坚持而丝毫心软。

他就是不能走这里。

他就是该被欺负。

有些事情是没有理由的。

乌扬不会理会这些,他只是知道,只有身体的疼痛和新结的疤痕,可以提醒他一些重要的事情。

他不指望这种情况可以让带他来龙马寺的老头子教他武功,也不指望可以让老头子同意他去当和尚。那个老头的心是铁做的。

豆大的雨滴落下来,除了痛,还多增了一袭寒冷。

“打,给我狠狠的打,打出血来。”龙鑫大喊。

虽然乌扬经常被他们打,但是奇怪的是,很少被打的流血,顶多就是皮肤擦伤渗出一丝丝血迹。

“住手。”突如其来的一声从不远处传来。

龙鑫一伙愣了愣,看了看下脚下的乌扬,才意识到不是他发出的。

“别打了。”远处的人见他们并未停手,又喊了一声。

这次他们看清楚了。是个小和尚。一身白衣已经湿透,雨水印出了粗布内衫。这个和尚的脸色比寻常人更加白上几分,脖子上挂着不那么和瘦小的身体相符合的一串大佛珠。

“是白马僧。”马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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