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殿内陈设端正肃穆,放眼看去,没一处不是拿金子砸出来的。更有甚者,就连梁柱都是外包着上好的沉香木,赫连瑛粗粗看了几眼就撇开眼神,实在是见不得人家铺张浪费。
她自小长于西漠,虽因为部落分割而更亲近汉人,可昌州说到底不过是个边陲重镇,再富庶也是比不上中原的。
如今嫁入大齐开了眼界,却还是无法适应盛京城里的安逸华丽。
恍惚想起许多年前,她曾问过云先生,为何能舍下中原繁华来到西漠?那时先生告诉她,繁华都是过眼云烟,倘若被繁华束缚住,人就无法自由。
曾经她不懂先生的意思,如今看了这一室的堂皇富丽,倒是明白了。
哪怕修出个黄金屋子,对于已死之人也没什么用处,所谓的声名显赫,不过是留给后人用的神兵利器。斯人已逝,来生亦不可追,他们唯一能做好的,就是把握眼前。
相较那日偷着去玉华宫祭拜宜皇贵妃,今日虽然不必走些繁琐形式,但也是要依照太子的安排办事。
趁着跪下的功夫,赫连瑛悄咪咪抬头看向前面的帝王画像,一眼便瞧见了明宗皇帝。
高雍的五官轮廓能清晰看出明宗的影子,可周身气度却随了宜皇贵妃,他又那样聪慧敏锐,皇帝想要异位太子的决定也没那么难以理解。
可惜不是什么都能做到事在人为,有些东西是命里带来的,这一点,宜皇贵妃倒是看得清明。
诚心叩拜下去,赫连瑛双掌贴地将额头轻抵在上面,至于太子说的祷祝语,她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这大齐江山本就与她无关,婚礼已成,两族和亲目的已经达到,她的作用就算是发挥完全了。
至于以后如何,那是当今圣上和太子要操心的,她只要陪在高雍身边就好,相信这也是先皇和皇贵妃期望的。
“阿雍是您最宠爱的孩子,他的婚姻由不得自己,肯定不是您想看到的。我知道他有多不容易,一定会好好待他的,还请您安心。”
在心中默默表明态度,赫连瑛同高雍一道起身上前敬了香,终能近距离直视明宗皇帝的模样。
画上的人表情严肃,龙袍加身、冕旒罩顶,端坐龙椅之上甚是英武霸气。
这位同太祖皇帝一样,是在马背上打过仗的铁血帝王,他合该有一副天底下最冷硬坚韧的心肠,却能让人在眼底看出一丝温柔。
“父皇,这就是儿子的王妃。”
两人双手交握,在视线相交时,赫连瑛甜甜一笑,然后将目光转向画像柔声开口,“父皇,儿媳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他们一行人并未在殿内停留太久,大齐八位皇帝极其肱骨之臣均供奉在此,身为后人自然不能扰了清净。迈步行出中殿,在门即将合拢时,赫连瑛双手合十,弯身向那里鞠了一躬。
庭外,有风拂过苍松翠柏,留下簌簌轻音。罗滇重视人与神灵之间的沟通,而在赫连瑛看来,她更愿意相信是明宗皇帝在天有灵,守护着自己和高雍。
原以为今天皇宫之行就到此为止了,谁曾想太子在高雍开口告辞时,又把当今圣上搬出来。
说是趁着他们新婚燕尔,准备在宫中举办家宴,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皇帝日理万机,能挪出时间来和自己话家常,已是极大的恩典,常人叩谢皇恩都来不及,她若是出言拒绝,当真不知抬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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