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一处空旷的平地上,易扶风正习练铁鞭,他手握重鞭,时而一跃而起,时而疾步翻腾,鞭风过处,能将树枝摧断,能叫硬石崩碎。那只铁拐似乎并不是他施展鞭技的阻碍,反而与铁鞭配合得宜,堪作双鞭。当年身在玄甲十八骑,他冲锋陷阵时便以铁鞭为兵器,遭遇身披重甲的的敌人,挥舞此鞭力破铠甲,威猛无双,曾有铁鞭可当百万兵之称。

易扶风见到妙弋,便停了习练,将铁鞭悬于腰侧。妙弋上前,含笑施礼道:“给师父请安,师父的铁鞭绝技登峰造极,无人能比。”

易扶风畅怀笑道:“丫头,你是专拣好听的话跟师父啊。”

妙弋乖巧地搀了易扶风行到一处然而成的青石板旁坐了,替他将铁拐靠放好,道:“师父,您在书院住得可还习惯,徒儿接您回府安居吧?”

易扶风远眺山景,笑着道:“为师闲来与你镜海师伯和书院那些白衣秀士们饮酒畅谈,每日在这后山上习武精修,想我师兄弟三人,唯你师伯最是逍遥自得,此处当真是块风水宝地啊。”

妙弋笑道:“师父这是乐不思蜀,好不容易把您盼来应府,您可不能不给徒儿尽孝心的机会,我可是给您备足了陈年佳酿,只待酒仙本尊了。”

易扶风敛容道:“丫头,若有好酒且送一些到城北关帝庙中,为师近几日有大事要办。”

妙弋看他正容亢肃起来,忖度着问道:“师父莫不是寻到了手刃仇家的时机?”

易扶风道:“为师探得何瀚那厮要在关帝庙中与一众门生故吏祭祀武圣,他的大限要到了。”

妙弋在易扶风身旁坐了,低首道:“师父,我曾有私心,本不愿您以身犯险,与何瀚再动干戈。如今看来,杀何瀚是势在必行了,可是,师父若杀了他,要怎么全身而退呢?”

易扶风豪迈地道:“想当年为师在军中一骑出入敌营,斩获敌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般容易,他何瀚鼠辈,一旦泄了行踪,还不乖乖束手待保”

妙弋果决地道:“师父,那日我会同您并肩作战。”

易扶风当即断然拒绝道:“不可,你若执意相帮,只需替为师在城外备好快马即可,却万不能出现在关帝庙郑”

妙弋道:“师父怕我拖累您吗?这些年我可是坚持每日晨昏刻苦练功,剑法和内功都极有长进。”

易扶风道:“是吗?那让为师测测你的功夫,你执这铁鞭,为师使这铁拐,来吧。”

妙弋接了铁鞭,昂扬自得地将身来到空场中央,道一声:“师父,看眨”便将本领尽数施展,师徒二人切磋着技艺,易扶风稍加指点,妙弋所发招式愈见精进。

柳岸和山提了食盒,捧着美酒自山下而来,山遥声道:“扶风师叔,我和柳岸送些吃食上来,绝没偷看你们练功,师叔可别拿铁鞭敲我。”

师徒收住招式,妙弋笑道:“山,铁鞭现在在我手里,原来你怕它啊?”

山避开妙弋在他面前虚晃的铁鞭,与柳岸一同在青石板上布置着饭馔酒品,他冲妙弋翻着白眼道:“在我的家乡,有一个会功夫的女镖师,向来彪悍,已过了婚嫁的年龄许多年都无人敢上门提亲,姑娘可别学她。”

妙弋好气又好笑地道:“你这顽童,我只当你是童言无忌,你若再含沙射影地奚落我,我便去跟镜海师伯讲,让他将来给你寻个女镖师那样的女子做媳妇。”

看着山涨红的脸,众人尽皆失笑。

关帝庙。因筹备祭祀仪式提前三日守卫警夜,止人清场。

色向晚。妙弋覆了面纱,手持戴冽的弯刀,潜入关帝庙主殿。精忠贯日的匾额下,威严逼真的关帝塑像前,赫然列下三排共计十七座灵牌,每座灵牌上逝者的姓名前,必赢玄甲十八骑五字。妙弋便知师父已至,她还未及找寻,易扶风已从梁上轻身落下,立在她身前。

妙弋怯生地道:“师父,我放心不下您,您千万别赶我走。”

哪怕她覆着面纱,易扶风也一早便认出了她,无奈地摇头道:“你呀,让为师你什么好!”

主殿外人声鼎沸,何瀚率众夜祭关帝庙,已将至殿门外。易扶风拉了妙弋腾身隐入殿梁,自上向下俯瞰着殿内。

众官簇拥了何瀚来至关帝像前,原本谈笑自若的何瀚抬眼见到十七座灵牌时,他的笑容登时僵在脸上,眼中充满惊惧,他高呼道:“守卫,快警戒,有人要谋害本官!”

官员们听闻他惊呼失声,已有胆怯的撒腿往殿门外奔去,也有溜须拍马的硬着头皮左右将何瀚掩护了,其余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恍若自外传来气韵雄浑的男声,“关圣帝君显灵,缉拿凶手何瀚,无关热休得逗留,速速离开,免遭误伤。何瀚鼠辈,你见了玄甲十八骑的灵位为何还不下跪!”

众官解释不出这诡秘莫测的声音从何处传来,又怕果真被伤及,犹豫不定之时,一阵阴风吹过,将殿内灯炷尽皆吹灭。骤然的黑暗,令众官哗然,开始朝殿外奔涌而出,严阵以待的守卫们被人流裹挟推搡着,一时无法入内。

何瀚原本还装腔作势地顾及官体脸面,犹豫着不愿盲从奔逃,可他见到众官逃窜,心虚不已,便也随在人后往殿门处行去。

缠摆灵活的软鞭自空中而下,绊住何瀚的一条腿,将他拖倒在地,与此同时,沉重的殿门也轰然合闭,将援救不及的侍卫隔挡在外。

何瀚爬起身,借着昏暗的光亮环视四周,竟已阒寂无一人,巨大的恐惧将他笼罩,他颤声嚷道:“你是人是鬼?究竟想干什么?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斜,关圣帝君面前你休得造次。”

又是一阵诡谲阴冷的长笑,仍是那个声音,凛然道:“你这鼠辈,还敢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为了加官进禄,满足一己私利,践踏多少公理,害死几多人命,杀戎命,血债血偿,今日本帝君便要替行道。”

何瀚渐渐向殿门退去,他妄图拉开殿门,却又被凌空舞动的长鞭缠绕住脖颈,直接被拖行到灵牌前。那声音又道:“还不快跪下磕头,向被你暗害冤死的玄甲十八骑认罪!”

何瀚被玄之又玄的诡异气氛骇动,他四壁观望着,渐渐曲下膝去。殿外响起合众撞击殿门之声,何瀚猝然间又有磷气,他挺直腰板,也逐渐适应了四围昏暗的环境,目光在关帝身后那杆青龙偃月刀上游移。

他本是武将出身,也曾杀人如麻,从不信怪力乱神之,只是这玄甲十八骑的确冤死在自己手上,他尚未知仇家来路,一时贼人心虚罢了。此时遥见可以防身的兵器,又听到殿门外回援者众,倒没了先前的胆怯。

猛然间,他一拍供桌,翻身踏上神坛,一个腾跃便至关帝塑像前,将那柄青龙偃月刀拔出,紧握在双手之郑他壮着胆嘶吼道:“躲在暗处算什么英雄好汉?速速现身与我一决高下!”

殿内灯炷在一瞬间悉数燃亮,师徒二人自殿梁上飘然而下。易扶风将铁鞭直指何瀚,道:“无耻鼠辈,可还记得我吗!”

何瀚定睛看去,往事在脑海一一浮现,他惊声道:“易扶风?原来你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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