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眠棠闪眼斜瞪过去。只见是一个青衫歪戴头巾的浪荡公子,看上去应该是本地的富户泼皮,身后还跟着两个嘻皮笑脸的小厮。

被柳眠棠这么一瞪,那个浪荡子的筋骨都酥麻了,一旁的小厮帮衬着主子采花惯了,笑嘻嘻道:“小娘子怎么称呼?我们公子乃灵泉镇守备的亲侄儿,你跟我们公子熟稔了,以后的好处甚多啊!”

柳眠棠不搭言,而李妈妈似乎被吓到了,也低头跟在身后一语不发。那几个泼皮缠得紧,看那样子,柳眠棠不上轿子,他们是不肯放人走的。

柳眠棠心里倒是未见慌张,她的模样从小到大都这么出挑,这样的无赖,见惯了。

以前在娘家里时,眠棠偶尔也有带着丫鬟偷跑出来玩的时候。遇到狂蜂浪蝶,基本上都是伸手拉着脖领子拖进暗巷子,松松筋骨,挥动拳脚,打得他爹娘都不认识。

可是现在,她大病了一场后,手脚都没有力气,满心的章法却无法施展。

可若任着这个泼皮调戏,实在是有违她的为人之道……于是她伸手拢了拢头发,半咬嘴唇,一语不发,转身走入了一旁的小巷。

那位守备侄儿一看,登时心里暗喜。他心知那是个死胡同,佳人入了巷子,想要出去,且得看他答不答应。

想到这,他回身朝着小厮们一使眼色。小厮们心领神会,立刻让轿夫过来守着巷口。然后两个狗腿子跟着主子入了胡同里去。

小娘子看着性子刚烈,一会若不肯顺从,他们少不得要帮着主子扯手按腿的,其中的好处多多……

那浪荡子狂喜得两眼冒着光,一入巷子,便迫不及待地要从身后抱住这位佳人。可是柳眠棠突然转身,手里银光一闪,一个尖利的物件一下子便扎到了他的脖颈子上。

待众人看清了,才发现那物件是那佳人头上的银钗子。

柳眠棠方才也算是使出了浑身的气力,幸而这小子色迷心窍,不及防备,居然让她一击命中。

两个小厮一看,立时要扑过去,可是那看起来娇弱的小娘子却冷声道:“我已经扎进他脖颈上要命的穴位,你们敢再上前一步,我立时要了他的狗命,到时候看你们回去如何交差事!”

可不是!只见他们的公子不过是被小小的银钗扎了一下,却已经跪伏在地,口眼歪斜,嘴里吐出长长的口水,翻着白眼儿,甚是吓人!

待小娘子素手捏着发钗,再往下压一压,他们的公子竟然鼻孔开始淌血,浑身抽搐不止。

两个小厮不过是下人,若是他们跟从的公子出了事,自己也绝对逃不脱干系,见此情形,立时吓得便不敢动了。

其中一个壮着胆儿道:“大……大胆泼妇,你敢动我们公子一根毫毛,管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柳眠棠可不怕这种威胁,她一路来灵泉镇时,有时会夜宿船上,曾听水岸上的旅人点篝火聊天,说灵泉镇归眞州管辖。而眞州封地的新主人,乃是子承父业的淮阳王。

他年少有为,治军甚严,扫平了仰山反贼之乱,一时风光无量,最近又在整顿郡下地方官员腐败风气,深得民心。

灵泉镇的守备纵容侄儿当街调戏良家女子,回头看她不告知官人,去淮阳王府告这守备一状!

眼看着自家公子被那娇弱的小娘子一个发钗拿捏住了。两个小厮再说不得狠话,只哭丧着脸哀求着小娘子莫再扎了,高抬贵手,放了他们的公子吧。

这时,柳眠棠身后一直沉默的李妈妈也开口道:“夫人,官人还要做生意,莫要闹出人命来。”

柳眠棠却眼波微转,看向了巷子的角落,微微一笑,冲着那两个助纣为虐的狗腿子道:“放了你家公子也很简单,只要你们做得够不够好……”

再说她的官人崔九,此时并没有坐在铺面之上埋首理帐,而是凭栏坐在沧海山亭之上,对着奔腾的江水与友人畅饮佳酿。

此时江水涛涛,远处往来客船不断,一片和乐繁忙的景象。

他身旁的友人——镇南候赵泉感慨说道:“就在两年前,此处还是水匪横行,叫客商闻风丧胆之处,如今却是朗朗清平,君之功不可没!”

崔九漫不经心地饮了一杯,也不搭言。赵泉心知,他定是在恼着京城里的那些个老不死的朝臣们参奏他违规屯兵一事。

于是,赵泉开口劝慰道:“行舟,您不必心烦着那些谏官之言。万岁当知如今眞州匪患未平,若不屯兵,那叛军老早就打到京城去了,若是拿了这事治君之罪,天理不公,难以服众啊!”

不过崔九依然不搭话,悠然地摩挲着酒杯,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瘦削的黑脸婆子被侍卫引到近前,立在了山亭旁,跪地施礼道:“王爷,奴家有事禀报。”

崔九……更确切地说,是刚刚子承父业,继任淮阳王的崔行舟听了后,不动声色地道:“今日你陪她街市游走,可有什么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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