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整个青冥派都知道伐罪峰的小师弟把严棘峰地牢搅了个天翻地覆了。
此事甚至惊动了磐玉宫的掌门登云道人和另外两位宫主,一大早就遣人来请谢峰主去问话。
磐玉、碧痕、瑶楚三宫共建于敬贤峰,登云道人复姓公山,讳琼霄,字灵开,已是青冥派第六代掌门。
谢和清跟随侍童入了殿门,抬眼便见一名鹤发童颜老者端坐于大殿之上,头戴墨玉发冠,身着玄衣腰系青玉金绶,臂弯里倚着一把拂尘。
“参见掌门。”
“谢峰主免礼。”老者捋着修剪得体的银白胡须,缓缓睁眼道,“那蛇是八百年前朔元始老修建地牢时所囚,虽修得人形,这些年倒也一直安分,你那小徒是何来历,可从不曾听你提起过。”
谢和清恭敬地答道:“此子不是本门中人,乃三月前我座下一名弟子从深山救回,来路不明,灵脉受了微创,醒来后称把往事忘得一干二净。”
登云道人: “那你可有为他算过一卦?”
谢和清禀明道:“「天机化忌,毁之不灭,灭之极明」”
“……嗯。”登云道人阖眸沉吟,“确有些不同寻常。”
“掌门,还有一事。”
谢和清说出之前的疑虑:“他那把剑分明是火系冷兵,他却强说是风系,我本就不信,且仅凭结丹修为就斩杀了千年道行的蛇妖,恐怕并非天赋异禀可以解释;更何况能将那巨蛇铁鳞钢骨之驱烧得焦透,如此威力……绝不是俗物。”
登云道人张开眼,松弛耷拉的眼皮子底下眼珠明亮通透,厉声道:“这剑的事休得再提,你切莫深究,找个机会让他走吧。”
谢和清埋下头:“谨遵掌门教诲!”
登云道人清了清嗓子,眯着眼和颜悦色道:“你可别忘了,师礼大会定在下月初五,冲羊煞东,宜出行会友;届时天下同盟、四方仙友皆携将弟子前来,若真是流落在外,总有人该认得他……你且看管他别在这段时日惹出乱子。”
“何不让他去天阙峰?”
殿门外一道散漫清亮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他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谢和清不悦地瞥了一眼殿门口,惟见一名黑发羽冠的白袍道子信步而来,剑眉入鬓,目如朗星,端的是惊才风逸之貌,美中不足是直挺的鼻梁下那两片唇太薄,说起话来也自带三分尖刻。
“横竖偌大个问天阁也就辜峰主一人,整日无所事事,管教一个弟子绝不成问题。” 他说完斜眸看向身后,“你说是吗?辜峰主。”
无人应答,他讥讽地扬起唇角,收回眸光直视前方道:“你的天蚕蛾跟了我一路,一到了掌门跟前,怎就不愿出来了?”
“辜焱啊。” 登云道人慢悠悠地捋着胡须,规劝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此刻分明是白天,大殿内明亮堂皇,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丛被毛翅宽的艳斑蛾,成群结队地簇拥堆叠砌成八尺高的人形,飞蛾扑翅声愈演愈烈,那尊人形的头部面貌和轮廓逐渐明晰,倏尔化作一位长身鹤立的青年。
银青色长袍双袖印有一幅对称眼斑纹,色泽深浅不一,妖艳鲜明。
“参见掌门。”辜焱向殿中上座的登云道人行完礼,又转向身边的人,“贺峰主。”
贺音书目不斜视,仿若没听见一般。
辜焱也浑不在意,继而面朝谢和清,恭敬地拱手作揖道:“师尊。”
……
雪香峰,芝兰居。
楚芜那一身伤从昨日被送到雪香峰到现在,才不过八个时辰已复原七成。
他对着镜子扒开脖子上的纱布一看,被巨蛇毒液烧穿的皮肤下长了嫩红的新肉,痒得他坐立难安。
能恢复得如此神速,除了修得仙骨后肉身超凡的自愈能力,还得益于雪香峰所炼的灵丹妙药,不愧为术业有专攻,简直着手成春。
有体贴的师姐听说他怕破相,还特意去山顶里摘了一筐美容养颜的蟠桃送他,这可是平日里尝不到的稀罕物,可惜在他醒来前就被李归然吃得精光。
而且对方还霸占了他养伤的卧榻,翘着腿享受得理所当然。
“这雪香峰真是什么都好啊,床榻软果子甜师姐美,师兄弟也那么友善,平日都找不到借口过来,多亏了你啊小师弟,我简直巴不得你天天受伤。”李归然惬意地枕着放在脑后的手臂,吐出一枚桃核悠然自得道。
楚芜轻飘飘地说:“嗯,一会儿我就告诉师姐你经常偷看她们洗澡。”
“呸呸。”李归然啐完连扇了自己两个耳光,“是我乌鸦嘴,小师弟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楚芜不为所动,重新整理好脖子上的纱布便起身要走,“你爱待在这里随便你,我要回去了。”
“为何啊!?”李归然从卧榻跳下来跟在他屁股后面叽叽歪歪个不停,“是师姐不够美吗?桃子不够甜吗?床不够软吗?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赶回去受那个母夜叉和臭老头儿的气啊小师弟——”
伐罪峰那头早就炸开了锅。
一听说他回来了,众师兄弟都跑来山门迎接,摩肩接踵地凑热闹,将他里里外外、团团围住。
“小师弟!你不是在后山试炼吗?怎么跑去严棘峰地牢了?”
“小师弟!我听说那妖蛇足有百丈长、头如巨蚌——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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