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哥哥!你在干嘛呢!”
卫生间的门忽然被从外面推开,一个小脑袋从门缝里挤进来,黑白分明的圆眼睛四处乱看,粉红粉红的脸颊两侧坠着两坨软乎乎的婴儿肥。
小馒头双手扒在门框上,正好奇地向蒋鸫看过去。
“哎,”卫生间里的蒋鸫被吓了一跳,屁股擦了一半就赶紧提上裤子,拧着眉,“出去!”
小馒头眨了眨眼睛,并没第一时间听话的跑开,目光寸步不离地盯着蒋鸫把腰带系好,下意识吸了吸鼻子里马上又要流出来的鼻涕,随即小脸一皱,忽然难过地“啊”了一声,“哥你在拉臭臭吗?有点臭啊...我帮你开排风扇吧。”
说着就要伸手够卫生间门外的按钮。
蒋鸫提好了裤子一步跨过去,拎小鸡崽子似的拎着小馒头放在一边,掐了下他肉乎乎的脸,有点想笑:“一米都没到你够的着吗?你妈没告诉你进屋要敲门?也就是我在上厕所,要是我刚才正在干点别的......”
“小鸫!”
棉拖鞋敲在地板上发出的踢踏声渐近,正在客厅看电视的小姨听见声音赶了过来,刚好听到蒋鸫正在说话,赶紧打断他,慌忙低头去捂小馒头的耳朵,有点生气地瞪他:“跟小孩儿说什么呢你?抽你啊!”
小馒头并不明白老妈跟哥哥在说什么,也不明白老妈为什么要冲过来捂耳朵,无辜的大眼睛眨了眨,砸了咂嘴故弄玄虚地忽然开口道:“没事儿哥哥,我不嫌弃你的,老妈说没有人拉臭臭是香的,你不要不好意思......”
小姨赶紧堵住了他的嘴。
蒋鸫哭笑不得,歪着头看着小姨,摸了摸鼻子,什么也没说,绕过眼前的母子俩走回了卧室。
还一边走一边听身后小姨正在教训小馒头不要乱说话,听小馒头那充满痛苦的声音估计正被揪着耳朵,不明所以地对小姨发出十万个为什么。
为什么有话不能说要憋着。
为什么要揪我的耳朵。
为什么晚饭不能吃孜然小土豆。
小姨家条件很不错,住的是套三居的大平层,属于中等小资家庭,全家不管是老婆孩子还是不愿意离开乡下的老人,都靠小姨夫一个人的工资养活。小姨以前是做设计的,也有自己的工作,工资不低,但是自从嫁了过来,小姨夫就不准她再起早贪黑,只让她做点喜欢的事,上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班,没事儿接点活儿来做,时不时约着小姐妹出去逛逛街做做美容,送小馒头上个兴趣班,就是小姨夫所能容忍的自家老婆忙碌的底线了。
小姨估计也是闲得发慌,没事儿总催着蒋鸫别老在学校闷着,多来家里住着,陪陪学龄前儿童小馒头,教教他做做口算题或者帮小姨打个下手,也好过一个人在外孤孤单单,有点头疼脑热的没人照顾。
不过蒋鸫一年算下来能来小姨家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还每每都是小姨连番打电话催了好几次才慢吞吞地赶过来,然后数着时间似的住两天,又跟怕尾巴被夹似的仓皇跑回学校,然后过不了多久小姨又给他打电话,他再托,考试生病参加活动学校补课的理由都用了个遍,才会万般不愿地再来住几天。
因为其中一间卧室改成了书房,所以每回蒋鸫来小姨家,都跟小馒头住一个屋,为此小姨特意把屋里的儿童床换成上下铺,还买了个柜子专门放给蒋鸫买的衣服,睡衣休闲服短袖牛仔裤羽绒服样样俱全,生怕他来家里没衣服穿。
小姨教训完小馒头推门进来时,蒋鸫正垂着两条腿坐在上铺玩手机。
门还没被推开,蒋鸫就耳朵十分尖的听到了脚步声,而且也知道是小姨。
他抬头看向门口,小姨已经穿戴整齐,一边整理围巾一边说:“你不出去吧?我出去玩儿会,你帮我看一下小馒头,上午让他看看电视,中午把饭放微波炉里热一下,下午教教他写作业,我晚点回来。”
不知道是因为小馒头本来就该这么忙还是怕蒋鸫闲着无聊,蒋鸫看着她条理清晰地将小馒头的一天安排好,神色莫名地动了一下,搭在床头的手攥了攥掌下的实木,犹豫了两秒点头:“行,您注意安全。”
小姨整理围巾的动作一顿,反应了两秒才看过来,“嗨,我就是去做个美甲...好吧好吧,我注意安全,红灯停绿灯行,过马路走人行横道,不为停车费那点钱跟人干仗,您放心吧。”
蒋鸫怔了怔,自己一句客套话被小姨全都堵了回去,偏过头笑了下:“行了你快走吧,把门锁上,小姨夫把你关家里快憋死了吧。”
小姨也弯着嘴角笑了起来,本就很年轻,化上精致的妆之后就像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跟旧照片上的老妈更像了,“可不,趁着他出差我得疯狂玩耍...那我走啦,你们俩好好玩儿,小馒头不听话你直接揍就行,不过别让他爸看出来。”
蒋鸫憋着笑,冲她挥手:“快走吧。”
.
听到玄关处落锁的一声轻响,蒋鸫把手机放在一边,视线盯着大腿发起呆来。
卧室的门开着,好不容易等到周末才能有机会不写作业就看一上午电视的小馒头此时正在抓紧时间追一礼拜落下的熊出没,还很有礼貌地把声音调小,只时不时有几声憋不住的笑声传进蒋鸫耳朵里,像是在身边养了只仓鼠,时不时制造点声音,在跑轮上跑几圈提醒这儿还有个活鼠。
蒋鸫在床上坐了没一会儿就打了个哈欠,昨天晚上小馒头非要跟他挤一个床,爬上来钻进了蒋鸫的被窝,怕压着孩子还怕他从床上掉下去,蒋鸫一晚上没怎么睡,搂着小孩愣是睁着眼睛瞪了半宿,直到天亮才睡了一会儿。这会困意上来,蒋鸫跳下床走到客厅,果不其然看到小馒头正在聚精会神一脸严肃的盯着电视猛看。
他走过去抬脚轻轻一踹,凳子在光滑的地板上顺着他的力道往后蹭,由于凳子腿上贴着摩擦垫,声音不刺耳,像是低哑的闷哼。
小馒头连人带凳子往后滑了半米。
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里吃蜂蜜的熊二,嘴上不满地抱怨:“再远看不到啦,看不到啦啦啦...”
“你妈说了让你坐沙发上看,”蒋鸫说,“我都让你坐板凳了。”
小馒头愣了两秒,再度开口时声音充满感激和谄媚:“哥哥真好,哥哥去玩儿吧,我现在很忙,不能陪你了。”
蒋鸫点头,坐在沙发上,脱了鞋把腿也放上来,调整了个舒服姿势,“那我睡会儿觉,你饿了叫我。”
背对着他的小馒头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估计是同意了。
下午蒋鸫看着小馒头写了两页口算卡,又陪他搭了会积木,六点一过,黑影刚下来,小姨就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回来了。
小馒头开心地扑了过去——冲着小姨手里的老麦。
“巨无霸呢?巨无霸呢?我的巨无霸呢?”
小姨用已经镶了挺多钻的手指头点着小馒头的额头,把他的脑袋从塑料袋里推出去,嘴唇上的口红已经掉得差不多了:“今天没有巨无霸,只有蔬菜沙拉和土豆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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