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以前创业的时候常年呆在工厂一线,再加之他抽烟抽得很凶,所以就得了这病。老头子犟,一直不肯戒烟,直到年前他开始咳血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是肺癌晚期了。”复晨背对着竹生坐在沙发上,客厅没有开灯,只有楼梯上的一盏壁灯昏昏暗暗地映出他的背影——失了神气的背影,佝偻着脊背,如果不是手肘的支撑似乎能立刻瘫倒在地上。
竹生木木地看着复晨的背影,脑子里一片空白,面对这道提前下达的死亡通知书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太不切实际了!她很难相信那个总是精神矍铄红光满面的老人会和虚弱、疾病扯上关系。
“他...还有多长时间?”竹生艰难地开口问道。
“不多了,大概就是上半年吧。老爷子好面儿,坚持要体体面面地走,不愿意折腾。”复晨平静地说着,似乎对这件事情已经释怀了。竹生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膛了,呼吸急促得像要窒息一般。
复晨起身走向酒柜拿出一瓶伏特加斟了一小杯,“喝了它。”复晨递过去,竹生颤抖着手接过一饮而尽,纯净的冰凉划过胸腔不禁让她打了个冷颤,下一秒从胃袋里慢慢扩散出来的温暖却让她渐渐平静下来了。
“竹生,对不起。”复晨蹲在她的脚下,仰着头看着她的眼睛慢慢说道:“我知道你恨极了我,我也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只是,你能不能...”复晨顿了顿,轻轻拉过竹生的手,半跪着贴近她的膝头,眼神里尽是乞怜。
“能不能看在我爸的面子上,让他放心地走......他要是知道我们要离婚走的也不会安心。”说着,一滴泪水从复晨的眼框里滑了出来,滴落到竹生的手上,还带着一丝温度。竹生也觉得鼻子发酸,眼睛里慢慢浮起了水汽。
她能熬过这五年如同丧偶般的婚姻,其中缘由各种,也包括复晨的父母。在很小的时候,竹生的父母在一场大地震中被双双活埋,只剩下奶奶和她相依为命,竹生本以为此生都不能再感受到书本上写的父爱母爱了,直到她再次遇见复晨的父母,他们待她如同真正的亲生女儿,竹生也受到了很多恩惠,感激之情自然是不言而喻。
“竹生...求你了......”复晨攥紧了竹生的手,声音中带着哭腔。竹生闭了闭眼,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说罢冷冷地甩开手,起身上了楼。
深夜,一辆破旧的五菱宏光从酒吧的后门慢慢开出,一头藻红色长发的女子正在熟稔地打着方向盘,而她的身边坐着一个瘦削的年轻人,一头微卷的乱发,醉醺醺地瘫软在副驾驶座里。这一幕被对面酒店顶层的一个人影尽收眼底。
于南国看着五菱宏光慢慢离开他的视线,这才转过身来扬了扬手上的高脚杯戏谑地说道:“看来明天有好戏看了。”
沙发上的男子只是礼貌地笑了笑,举起手上的香槟啜了一口,接着低头看手上的文献。于南国有些无可奈何地走上前说道:“Flint,你怎么还是老样子,一天不搞学术会死吗?”
“在国内叫我‘复曜’就好了。”男子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说道:“说吧,来找我什么事?不会只是叙旧吧?”
“不行吗?”于南国挑了挑眉说道:“你我虽是好友,但在祖国的土地上相聚却还是头一次。我记得我上一次回国还是在九年前,而你就更久远了。”于南国顿了顿,试探地说道:“咋俩能这么不约而同的回国,我想着背后的原因应该是相同的吧。”
复曜有些不耐烦道:“南国,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你这样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直接点。”
“抱歉抱歉,我这职业病又犯了。”于南国打趣道:“不愧是斯坦福大学的心理学博士,一针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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