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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申甫来了。”
作为闹鬼事件受害者,袁猷自然备受关注。果真是鬼魅缠身,才几日不见,袁猷已憔悴不成人样。眼窝深陷,双手发颤,视线迷离,走路还需要书童搀扶,六旬老人也比他健壮。
侍奉他的书童模样清秀,唇红齿白,学生纷纷称奇,只言那书童比袁猷更像权贵子弟。旁人不知书童身份,嵇珏却认出了幻化为男儿身的龙姬。龙姬自幼修道,聪慧过人,精通玄门法术,区区幻化之术,自是不在话下。只是形可变,神却难变,混在俗世子弟中间,自然引人瞩目。
“到底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还是怪力乱神,还有待考证。若真是有鬼,为何偏偏袁申甫看见了?”
司马泉小声嘀咕,教后排的裴该听了去。关于国子学闹鬼一事,裴该私下里调查过,并未寻获蛛丝马迹。但看袁申甫这副惨样,撞鬼一事不像是假的。况且袁申甫虽出自清谈世家,却好儒学,平日本分有礼,不曾与人结怨,家中有势,也不会有人刻意捉弄他。而袁申甫秉性正直,亦不像是故意撒谎哗众取宠。
故此,裴该料定国子学中必有鬼魅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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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学的时辰到了,嵇延租入国子学,久仰其盛名的学生纷纷往外看。他从院中走过,如黄鹤降临,果然有师者风范。约是半个月前,嵇延租被授予国子博士一职,先前忙着交接,今日才正式上任。国子学共有四个学堂,分别以‘梅兰竹菊’命名。嵇延租负责第三学堂的讲学,司马泉身在第一学堂,为了能一睹嵇延租风采,中途借口内急请假外出,偷偷来到竹学堂门口听嵇延租授课。
嵇延租授课与其他博士不同,先教其做人,在教其做事的本领。当今世间,有趋利而不择手段之人,有避害而装疯卖傻之人,亦有为朝廷百姓鞠躬尽瘁之人,嵇延租推崇第三种。在这一点上,他的意见与裴危页一致。在其位,谋其政,行其权,尽其责,这本是做臣子的本分,但有较多一部分人,空吃朝廷的俸禄却不能为朝廷尽忠。若是绝大部分人都能做到客观地评价自己的才能,并很好地凭借才能去谋善事、谋大事,何愁天下不太平,何愁国家不昌盛呢?
“先生,比干谏商纣而被剖心,过分尽忠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虽说大丈夫不畏生死,可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有学生问嵇延租,而这学生所说,也是人之常情。前有比干谏商纣而被剖心,后有贾模谏贾后而被疏远,如今忧愤卧病在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明知牺牲自己也无可挽回却还要去做,实非明智之举。
“正是因为多数人畏惧生死,不能坚持正道,而使得当权者以杀立威。倘若多数人都不畏生死,眼中只有正道,当权者知道就算将他们全部杀光也无益处,便不会起杀念了。世间为杀人而杀之人,毕竟罕见。而铁了心要坚持正道之人,是不会畏惧身死形灭的。正道有形,正道亦无形,不会因为一人之死而断了传承。余所言并非要诸君效仿比干剖心直谏,人不同,道亦不同,人之常情亦无可厚非,但求自勉,无愧于心。”
那学生领悟,而司马泉惊叹,果真是经世之才、惊世之言。嵇延租乃世之瑰宝,他的祖父乃世之糟粕,两者不能相提并论。可笑祖父赵王深知自己非贤能,却仍就不满足于高官厚禄,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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