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朝太祖立六御司监察天下,设一司主、两巡使。到了如今已历经三朝,左右督府十万玄衣使遍布天下,可谓权势滔天。

六御司府位于皇城正门,在千盛廊西侧,毗邻大都督府,与东侧的六部隔街相望。

这座衙门通体呈黑,砖、墙、瓦、门无一例外,如同一座黑色巨兽俯视着整座王朝,为了陛下,为了帝国,无时无刻都在准备着吞噬敌人。

韦先生坐在堂内一小口一小口抿着茶,今日太子与泽王在御前争执不下,他并未出言,只是递上了一份谍报。他对于皇子之争已经不太感兴趣了,启圣年月上的那场夺嫡之争已然耗尽了他对此事的全部心力,现在看那二位相争,着实觉得无趣。

这时门外传来护卫的禀报:“先生,聂大人求见。”

韦先生轻声说道:“让他进来吧!”他的声音不大,但屋外的护卫却感觉韦先生是在自己耳边轻言,暗自佩服了一下韦先生功力卓绝后领命而去。

片刻后聂离被带入屋内,待护卫离去后,聂离俯身一拜,说道:“韦先生,不知唤我何事?”

“近日京城有些乱,你也老实点,半夜三更去相府做什么?”

聂离无奈道:“我怎么觉得这事全京城好像都知道了。”

韦先生摇了摇头,玩味道:“我估计明日全京城就真的都知道了。”

聂离讪讪一笑不再说话,今日本来只是想去探探虚实,没想到还是被穆隼摆了一道,这位当朝近十年的宰相果然不可轻视。

他皱起眉头,说道:“穆隼的话应该就是说给我听的,八道剑神背后之人不是他,但他知道是谁,江一念搭上的线也不是他,如今看来与请来八道剑的是同一人,只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而除了泽王与穆隼,又是哪里跑出来一位权势如此之重的人想对付我?”说道这里聂离看着韦先生,继续道:“或者说是您。”

韦先生将茶杯放下,说道:“那你认为是哪位大人物想要对付我。”

聂离沉默下来,韦先生有从龙之功,深受陛下信任,执掌六御,要说权势,朝廷之中只有那位百官之首的宰相可相提并论,再有够资格出手之人寥寥无几,泽王?太子?这二位皇子应该不会如此愚蠢。泽王想杀自己不假,但要是就此而想对韦先生出手那便是彻底与六御司对立起来,除非他不想要皇位了,否则绝不会这样做。

思来想去,聂离一时也摸不着什么头绪,只得抱拳说道:“此事颇为诡异,我暂时想不出来。”

他沉默片刻又看向韦先生:“现在看来,还是要盯着穆隼与泽王,我已派人追寻八道剑之下落,看看有什么收获。”

韦先生笑了笑,双眼望向屋顶,好似听到远处传来的声音:“师父!师父!我的九鼎功练到第五层了,您答应过我啊,什么时候到了第五层,我就可以去江湖上作威作福,呸!不是,行侠仗义。”那个少年就此再没有回来,直到五年前一位年轻剑客来到了自己面前。

他将心中的念头压下,看着聂离:“此事你上些心,六御司近来也不太安稳,让你坐上右督府巡使一位是出自我之私心,司里不满之人还是有的,对此你也不可大意。”

说到这里韦先生站起身来,此时才发现韦先生身材竟是十分高大,双肩要比之常人宽上几分。他走过聂离身边,接着说道:“与我见一个人。”聂离心中略有疑惑,但也不多问,紧跟上去

二人出门后一路行去,并未交谈,待到了一扇石门前才停了下来,聂离心中有些不解。

只见这石门上方有一方石材匾额,上面刻着“天道有损”四个苍劲浑圆的大字,石门前在无其他,周围空无一人,原来此地是六御司关押重犯之所。

这座石门里关着的有曾经权倾一时的高官,有勇冠三军的将军,也豪阀之主、江湖巨擘,都是些名动天下的大人物,他们曾经笑看风云,指点江山,不可一世。但此时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身陷在这座石门内。六御司称这里为“无间狱”,江湖上对此地也有个诨号,“九死所”,九死一生,一生也是不如死。

“无间狱最后一层你还未去过吧!”韦先生的话淡淡传来。

聂离答道:“未曾!”

韦先生挥了挥手,石门缓缓开启,然后两道全身笼罩着黑袍的身影从门内跃出,单膝跪地拜道:“属下见过司主,见过聂巡使!”

韦先生点了点头,与聂离缓步走入石门,石门内没有照明之物,但对于二人倒是无妨,一来对此地十分熟悉,二来都是搞谍报刺杀的行家,这点黑暗对他们无甚影响。

待从石门处看不到二人身影后,黑袍人起身回到了石门内,无间狱的门再次缓缓落下。

韦先生与聂离走了很久,终于出现了些光亮,但光是绿惨惨的,如同鬼火。

二人路经处有很多囚牢,这里的囚牢千奇百怪。

有十数座钢筋囚牢被铁锁四挂在半空,里面之人四肢皆废;在前方还有十数座囚牢被半泡在水里,水面上只有一颗颗脑袋,其中一人听到脚步声睁开双眼看清来人后,嘴里发出嘶吼声,也许是因为没了半截舌头,只剩下沙哑的怪叫在回荡着。

随着声音传出,又有不少人被惊起,被嵌在四周墙壁里的囚牢囚禁的重犯、被数杆长枪插入身躯双脚悬空的囚犯,好似百鬼夜行,不断发出或凄厉、或仇恨、或嘲讽的吼叫。

韦先生皱了皱眉,喝道:“聒噪!”于是突然从黑暗处窜出无数道身罩黑袍之人,他们手持着鞭身满是倒牙的钢鞭,开始抽打起来。

这些人像是有着最精湛技艺的匠人,他们的钢鞭能准确地穿过囚牢,落在犯人的身上,然后带起血花,只是有些人似乎已经没有多少血可以流了,便只剩下皮肉翻飞。

吼叫渐渐变成了惨叫,韦先生与聂离面无表情,继续向着更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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