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堂之高,江湖之远,这二者似乎天然对立。但生处这个天下,又是相互纠缠,交错不开。江湖人要名要利要权,就凭着自己的本事给高官卖命。庙堂之人也需要江湖人的武力为自己的权势保驾护航。二者就像王八看绿豆,对了眼,什么话都好说。
天下间权势最重的地方是哪里?自然是天子所在的这座城中,于是自忖有些本事的江湖中人蜂拥而至,以求靠着手里的本事搏个功名。
自古侠以武犯禁,如何处理这些江湖势力,历朝历代都是十分头疼。大恒立朝设六御司,存着就是想将这座江湖牢牢握在手心的念想。
但皇帝这个职业,多疑是一项必备素质,六御司是头猛兽,是把利刃,有朝一日它失控了,皇帝就必然要拔了它的牙齿,折了它的锋刃,现在似乎时候到了。
姚鱼服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细算起来他与聂离相见也不过三面。几年前聂离初任右督巡使时陛下御前封其为龙骧将军,他在陛下身边远远打量过。那时只觉着此人好重的剑气,好盛的气势,虽然入了庙堂,但里外看去,江湖人那点秉性还是遮掩不住。
后来在宫里偶尔听到过一些传言,什么聂离废了泽王府的门客,抓了穆相爷的学生,总之是天不怕地不怕,把京城搅得天翻地覆。
再就是昨日传旨,这个年轻人平静的接旨、入狱,没有出现自己担心的抗旨之事,倒是省了不少麻烦。要知道昨日前来自己带足了大内十二监的高手,以保万全。
陛下对这个年轻人也是看重得很,只让自己以礼相待,关是一回事,怎么处置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三次就是现在,二人隔着囚牢四目对视。这个年轻人眼神淡然,六御司逢此大变,己身深陷囹圄,但眼前的年轻剑客依然剑心澄明。
姚鱼服突然感觉到一丝危险,此人要么为陛下所用,要么必杀之。
聂离打破了沉默,说道:“不知姚公公的杀意从何而来,我聂离虽然在京城得罪了不少人,但自问没怎么和宫里打过交道,真龙之榻,我聂离只要还背着这身玄衣服,就不会去捋龙须!”
姚鱼服晒然一笑:“聂大人哪里话,六御司的煞气重了些,是咱家修行不够,与大人无关。”
随即接着说道:“陛下对聂大人爱护有加,再三嘱咐我不可对大人无礼。您也知道,这次百官弹劾,陛下虽然对韦先生十分信任,但无论如何也是要给众人一个交代,若是咱家有所得罪,还望大人不要计较。”
聂离心中奇怪,这姚鱼服顾左右而言他,与自己所想不同。皇帝派此人代替韦先生接管六御司,显然是对其信任有加。
大内高手分为两块,一者是宫廷侍卫,二者便是宦官。姚鱼服是御前三大公公之一,从一品的位置,地位极高,且武功之高不下于己,深受皇帝信任。
今日聂离本来有机会离开,之所以留下,为的就是试试能不能引出幕后之人,那这个姚鱼服到底与此事有没有干系?想及此处,聂离说道:“姚公公有话不妨直说!宫里要如何处置我?”
姚鱼服笑道:“哪里来得处置一说,大理寺那件案子手段用得未免太过粗糙,咱家都有些看不下眼,又岂能骗过陛下慧眼。六御司现如今大势已去,非人力可以逆转,宫里的意思是为聂大人换个地方。”
姚鱼服深深的看了一眼聂离,没有往下说。聂离眼神玩味,问道:“换个地方?”他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二人距离更近。
聂离盯着姚鱼服:“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谁的意思?”
姚鱼服摇了摇头,语调微冷:“聂大人多虑了,咱家只忠于陛下。六御司祸福只在旦夕之间,您莫要自误。”
聂离挑了挑眉,说道:“即使如此,那我就和姚公公没什么好谈的了。”聂离转身回到草榻上继续盘腿调息,显然是无相谈之意了。
姚鱼服微微摇头,心道即是如此,咱家该做的也都做了,便听天由命吧。他转身而去,边走边言:“那聂大人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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