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七峰山。

中秋刚过,倾盆暴雨已整整下了三日,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眼下已是傍晚,天色暗沉沉压下来,遮天蔽日。放眼望去,有限的视野内只有骤急的雨幕,天地被连成一个压抑的黑洞。

韩玹身着一身重铠,坐在中军帐望着外面,双眉紧紧锁着,英俊的脸上现出一丝焦灼与不安。他站起身,迈开长腿在帐中踱来踱去,终于走出帐外,大声问门口的卫兵道:“上山的路看得如何,派去的人还没回来么?”

“报公子!没回来!这雨一下半个多月,前几日少爷回去时就极难走了,泥泞、塌方……多处都过不去,如今只会更不好!”卫兵在雨中大喊道。

韩玹无奈叹口气,又道:“秦将军明日午时才能回来,天亮后再去查探一次这边的路。”

“是!玹公子!”卫兵应道。

韩玹返回帐中,披了一件遮雨的红大氅兜头盖住,继而阔步冲入雨中……

“玹公子!你不能出去!”卫兵眼明腿快,迅速往前跨一步拦住了去路。

韩玹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少年,眼前这张严谨固执的脸让他恨得牙痒痒,真想一脚把人踹开。这小子仗着自己贴身护卫的职责,一下午堵他五次了,一步不让他踏出帐外。不论他说什么,卫兵永远只有一句话:“将军让玹公子在帐中坐镇!”

韩玹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道:“让开!”

年轻的卫兵毫不退怯,双眼直勾勾盯着韩玹脚下,面无表情。

“滚!”韩玹怒吼道,“秦柏两个时辰前就该到了!你懂不懂老子在说什么!让开!”

卫兵依然不动,白皙的脸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有些苍白,连薄唇都失了血色。

韩玹拿他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心底的暴躁被完全激了出来:“再不滚我动手了!”

卫兵一声不吭,任凭雨水灌得满脸满身,兀自在雨中立成了石像。

韩玹提起一口气,猛地一拳砸到卫兵脸上:“去你娘的!”

骨骼断裂的闷响被哗哗的雨水冲断,卫兵闷哼一声,“嗵”地扑倒在一旁的泥泞中。韩玹低下头,看着卫兵嘴角的血水被大雨冲入泥土中,他眯眸沉吟,继而拔腿冲入了雨幕。

卫兵从地上爬起来,修长的手指顺着嘴角抹一把血,撒腿追向韩玹离去的方向……

这个兵营的主帅是扬州牧,宁远侯秦翊川,正是韩玹的舅父,韩玹口中所说的秦柏,便是秦翊川唯一的儿子,如今年仅15岁。他二人这次跟随秦翊川进山练兵,恰赶上三日前中秋节,秦柏便一人回了趟城,二人约好了今日赶回来。

若不是这些天阴雨不断,中秋节韩玹也会随秦柏一起回一趟秦府的,那日秦翊川又要进山练兵,韩玹便听了两人建议留在帐中接应。只不过此时此刻,看着这风雷大作天地颠倒的天气,韩玹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他应该跟秦柏一起下山的!

韩玹在泥泞中跌跌撞撞下山,滚得满身满脸的泥,然后他站住脚回头,看到年轻的卫兵远远追了来,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来做什么?滚回去!擅离职守军法处置!”韩玹大吼道。

卫兵停下脚抹一把脸上的水,抬头看了韩玹一眼,一鼓作气跑到了跟前,认真道:“将军命令我,不得离开玹公子超过百米。”

韩玹:“……”

卫兵说罢自顾往前走去。

韩玹挑眉看向卫兵略显单薄的背影,勾唇笑了笑,也跟了上去。这小子看上去跟秦柏差不多大年纪,连个头也差不多,长得又白白净净的,跟其他五大三粗的兵将们比起来简直就像个女人,舅父怎么给他安排了这么个小家伙?刚刚他都以为把这孩子颧骨给揍断了。韩玹嗤笑道:“兄弟,你不抓我回去?!”

卫兵头也不回的道:“不敢!”

韩玹大笑起来。

两人一路在风雨中艰难前行,明明是秋日,却越来越冷,简直寒意刺骨。韩玹搓搓手,对这个倔得要死的卫兵来了兴致,随口问道:“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宋玉。”卫兵道。

韩玹听了这个名字,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戏谑道:“吆喝——好名字。”

“你冷不冷!娘的这鬼天气,老子快冻死了!”

宋玉回头瞥一眼韩玹,自上而下扫视他挺拔的身材,满目嘲讽。虽然他什么都没说,韩玹愣是从他眼中看到了鄙夷,自觉闭了嘴。

宋玉走了几步才淡淡道:“身为军士,流血流汗乃家常便饭,如今不过淋个雨而已。”

韩玹:“……”

X的,这臭小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怎么这么嘴欠!韩玹决定再不搭理他,省得自讨没趣。

然而没过多久,韩玹又憋不住了。

“宋玉,你是舅父身边的护卫么?多大了!”

“十六。”

韩玹笑道:“比我还小一岁,看你瘦瘦小小的,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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