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进来诸事繁多,先是邵澄帝姬,又是南辽王上,好了一个倒一个,每个人都把头系裤腰带上。
幸好南辽王病情稍稳后就连夜回了南辽,可是太医院这边松了口气,漠悯溪却开始头大了。
宫炎太子蓦奉父之命,来了。
赶车的马夫极其负责的把悯溪一直送到蓦在的西华殿,一个弯路不肯绕,而且速度极快,根本不给她跳车逃跑的机会。
“人呢?”
婢子、奴才洋洋洒洒跪了一排,却没见着南辽的人。
“回邵澄帝姬,太子在书房呢。”
西华殿乃宫中最偏的宫殿之一,与宫外可以说是只有一墙之隔,极其清雅,蓦当年住在大漠的时候就特地要来作为寝殿,还设了书房。
悯溪在心里翻个白眼,抬腿就走。
统月在身后屁颠屁颠跟着。
“啪”,门扉向两边弹开,吓得书房中的人们一抖。
“这门,太轻。”悯溪活动活动手腕,尴尬一笑。
端正跪坐在小桌前的蓦只抬头看了她一眼。
背挺得笔直,双手顺从的搭在双膝之上,白衣一尘不染,长发也被白色的发带一丝不苟的束起,白玉雕成面庞比例分毫不差,只是一脸的肃穆。
他面前的书一摞一摞摆了一桌子。
悯溪心里大喊不妙,可又无法,委委屈屈的坐下,不熟练的盘起腿,踢了小桌一下,迎面就是一道杀人的目光。
悯溪头也不抬,自顾自把面前的书堆在一起,腾出一片空地。
“统月,用膳叫我。”
她就睡了过去。
心里实在憋得慌,若是与蓦面对面日日相处,不如杀了她算了,记载着各种故事的画本,呼啦啦飞扬的风筝,还有那个人的入骨一笑,他薄唇轻启间就是一个人间……
“帝姬,帝姬,快醒醒!”是统月的声音。
“用、用膳了?”悯溪揉揉太阳穴,总觉得时间还没过去多久。
统月红着一张小脸,凑到悯溪耳边:“帝姬,您睡着的时候说梦话了,太子、太子表情可难看了。”
悯溪轻咳一声:“那悯溪就不叨扰你了,你看着书,我我我去看看西华殿里还有什么要制备的哈!”
指手画脚一番,悯溪站在庭院里和统月大眼瞪小眼。
“哎呦!”什么东西砸中悯溪的小腿,“谁?!”
“丢丢!丢丢!”
围墙本是花草掩映,这花草之中突然出现一张脸,发梢凌乱,满头大汗,手里来回颠着个石子儿,又是打了悯溪一下。
悯溪张嘴要骂。
“哎哎哎!我可好不容易才把这狗洞打通,特地救你于苦海。”脸的主人嘿嘿一笑,刷的一下缩了回去。
“丢丢,你怎么还不来?”
又是一个石子,被悯溪躲过。
“脏。”
“那行吧,什么冰糖葫芦小糖人,我代你试试啊……哎呦呦,我要好好想想,从什么开始吃呢?”
他一边说着,抬腿佯装要走,一个人直接抓住他的衣摆。
悯溪以同款姿势趴在狗洞中,双眸中的血光在阳光下更加耀眼。
她笑得像只小狐狸:“父皇说了,礼待外使。”
大漠位列三国之首,即使时至今日,国力日微,却总摆着架子,民间的玩意儿一律不得入内。
悯溪喜甜,宫中膳食却是肉类不断,前些年顷焉给的食谱早就已经吃腻了。
于是,面对着一桌子点心盘和大快朵颐后一脸满足的悯溪,顷焉颤颤巍巍唤来老板娘。
顷焉挑着眉拉过老板娘的手,上下拍打,倾尽全力出卖色相。
老板娘虽是土生土长的大漠人,自小受开放民风的熏陶,但从未见过如此标致的公子哥,不由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
顷焉见时机成熟,刚要开口,身边一道阴风扫过,一枚金簪冲着两人皮肉相连的地方就刺过来。
悯溪冷着脸把簪子拍在桌上。
两人终于松开了,老板娘牙齿一咬簪子,确定是金的。
“小公子,有空可以常来坐坐嘛。”
悯溪反手从老板娘手中抽过金簪,不管老板娘龇牙咧嘴,指指。
“这,金的,这,夜明珠。”悯溪用力把金簪插进木制桌面,歪了,她偷偷用余光瞥一眼,立马恢复凶狠样,“不止付钱,还买你闭嘴。”
顷焉全看在眼里,笑得前仰后合,看见悯溪要走,连忙跟过去。
“没钱还骗我出来?我要回去找南辽蓦了。”
顷焉只敢腹诽悯溪吃得多,自然是要急急拉住悯溪。
“钱,邵澄帝姬自然是不缺,但是我墨某人有手艺啊!”
又是于是,顷焉站在糖人铺子里肆无忌惮的作画,老板站在一边欣赏悯溪的另一支簪子。
顷焉画的认真,长发难得安静地垂下,穿过脖颈从两侧分开,薄唇轻抿。
悯溪瞧了一会,用小勺挖了一点黄澄澄的蔗糖放进嘴里。
“哇,好甜,你尝尝。”
顷焉偏过头:“男子汉大……”
唇齿猝不及防触到甜香。
“好吃吗?”悯溪得意一笑,“我何曾视你为男子。”
“……”
吃饱喝足,悯溪还举着个奇丑无比的糖人回宫。
那是顷焉的自画像,他哭着喊着不许悯溪吃它。
“你怎么能当着我的面吃掉!那致我于何地!”
“谁让你要画这个?自找!”
“丢丢!你举着!举着好看,你看这阳光透过我好看的脸庞……哎!丢丢!等等我!”
宫门口,分道扬镳。
悯溪看着狗洞,叹了口气,手帕把糖人包了塞进怀里。
第二遍,行云流水,一抬头,乌压压一排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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