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贾敬所料,跟他一起回京奔丧的,果然是甄国忠。

恐怕也只有一家之主的甄国忠亲自去了,小孙氏才能稍稍放心。

甄国忠是个孝子贤孙,也是个脑筋灵活的臣子。

他很清楚,荣国府的老太太过世之后,自家老太太便成了圣人唯一的孺慕寄托。

只要老太太好了,他们甄家就倒不了。

因此,于公于私,甄国忠都会亲自跑这一趟。

因着回京的时候是逆水而行,要比来的时候用得时间久了谢。

这一来一回的,一个月也就过去了。

荣国府的丧是已经办完了,只是因着孙的娘家人还没见过她的遗容,棺材尚未封死而已。

但各家已经来祭拜过了,老太太的棺椁便被放入了铁槛寺内停灵,只待百日热孝过后,再由子孙扶灵前往金陵祖坟安葬。

因着老太太的辈分,荣国府一家子除了几个不得脸的姨娘,都在铁槛寺中替老太太守灵。

甄国忠在码头下了船,也不曾修整,便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往了铁槛寺,瞻仰老太太的遗容。

外面的天是一天热过一天,但进入老太太停灵的地方之后,甄国忠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打眼一看,见四周都放了冰盆,棺椁旁边更是堆了冰山,显得很是精心。

贾敬一下船,便派人前来通报了,家族里的几个后生奉了贾代善之命,在门口迎接。

一行人进了灵堂,便见贾代善拄着哀杖,由人搀扶着迎了上来。

甄国忠连忙上前见礼:“小弟给表兄请安。”

贾代善抬手虚扶:“贤弟不必多礼。家中忙乱,有失远迎,还望贤见谅。”

“表兄这是哪里的话?”甄国忠眼眶一红,“还是先让小弟给老太太上柱香吧。”

“贤弟请。”贾代善让开了路。

甄国忠上前,先是叠手作揖,然后接过下人点好的三支线香,拜了四拜,插到了香炉里。

贾代善已是跪在了火盆前烧纸钱化元宝,左右守灵的族人哀哭声一片。

许是受这气氛感染,本就眼眶通红的甄国忠再也忍不住了,哭道:“姨母啊姨母,您怎么就这么去了?前日里母亲还念叨您,说是秋日里要采了西湖里上好的莲藕做了藕粉,送给您尝尝……”

他这连哭带说的,更是勾起了贾代善的衷肠,手里的元宝都险些拿不稳,涕泪横流,泣不成声。

贾敬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一边劝慰,一边给贾赦使眼色,叫他一块儿来安抚。

但这些日子以来,贾赦已经哭得脑子都懵了,这会儿听见甄国忠的话,哭得比贾代善都惨烈,哪里还能顾及旁的?

贾敬见此,暗叹贾赦纯孝,趁人不备,一指头戳在贾赦玉枕穴上,贾赦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赦弟,赦弟,你怎么了?”贾敬一脸惊色,“堂叔,你快看赦弟!”

被他这么一惊,贾代善也顾不得伤心了,连忙回身去看儿子,却见贾赦脸颊红中胀紫,显见是闭过气去了。

“赦儿,赦儿!”他连忙膝行几步,到了贾赦身边,大拇指用力按在贾赦的人中上。

贾敬也连忙跟着揉按贾赦的虎口。

灵堂里立时一阵骚乱,便有机灵的赶忙去请一直在禅房里候着的大夫。

“赦儿,你醒醒啊!你醒醒啊,赦儿……呜~”贾代善一个大男人,刚刚经历了丧母之痛,如今长子也倒了,登时便觉得有些难以承受。

世家重长子,这话不是说说而已。

荣国府虽称不上世家,但已经经了两代了,这点儿传承之道,贾代善还是懂的。

他虽然因着史氏的缘故,觉得贾赦有些不堪大用,但到底是自己千盼万盼,盼了多年才的长子,又岂会不心疼?

不管史氏再怎么明示暗示,贾代善都不曾动过废长立幼的念头。

他甚至想着,既然大儿子没本事,小儿子出息,那将来自己去了,就把家产多分给长子,再给次子打点一下仕途。

毕竟,小儿子出息嘛,以后要多少荣华富贵自己挣不来?

大儿子没本事,日后只要安安分分的,做一个富家翁,也未尝不是福气。

贾敬见此,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但他既有心帮扶贾赦,就得替贾赦打算。

史氏那里是不用想了,除非是有什么重大变故,依史氏那执拗劲儿,这辈子都不会看贾赦顺眼了。

史氏这头的路断了,而且基本堵死,贾敬也不费那个力气,干脆专攻贾代善。

他就是要在贾代善这里,先砸实了贾赦“纯孝”这项美德,增加贾代善对贾赦的容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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