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泠?”

温润的男声从纷乱如麻的思绪的缝隙中透了进来,痛感减轻了些许,楼泠的表情逐渐归于平静,缓缓睁开眼,仿佛刚从梦魇中醒来,目中还带着不知所以的迷茫。

她甩了甩头,微微探出身子往下一看,随即双目一亮,张口叫道:“四哥!”

萧忱站在廊檐下仰头看她,目中闪过忧色,“阿泠,我方才见你有异,可是头又疼了?”

楼泠笑嘻嘻地摆手:“这毛病也真是的,吃了那么多药都不见好,可苦了我的舌根子。四哥千万要替我保密呀,要是给大哥七姐他们知道了,指不定要带我去哪个江湖郎中的医馆折腾呢!”

萧忱点了点头,道:“既然不舒服就下来吧,莫要着了凉,到时候就越发疼了。”说完退后一步,对她微微张开双臂,“下来,我接着你。”

楼泠笑道:“四哥当我是小孩子呀?”话音刚落,她望着下头的萧忱,恍惚间觉得这个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萧忱的脸重重叠叠恍恍惚惚,让她好一阵子的看不真切。

楼泠挥起一拳砸在自己额头上,直打得自己头晕眼花,见萧忱要上来,忙不迭放下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喝呀一声跳了下来。

她整个人疯疯癫癫的冲向萧忱,张开双臂给他来了一个熊抱,道“不用四哥接着,我也能下来!”然后将紫宸举到他眼前献宝似的说:“你看,这是大哥给我的!”

萧忱满脸宠溺,看着她洋洋自得的模样只觉得可爱的紧,拉了她的手一边往回走一边温声道:“大哥给你的,你便好生收着,拿着玩也是好的。便不会再整日里说着无事可做了。”

楼泠道:“四哥这是要带我去哪里么?”

萧忱道:“去见你六哥。”

断肠崖脚下便是皇城陇京,萧忱带着楼泠一路来到一处极热闹的街道上,摊贩组成的集市上,叫卖声不绝于耳,行人来往络绎,老少妇孺皆有。楼泠瞪大了眼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满眼都是新奇。

这四年来,她还是第一次到这样满是人间烟火气息的地方,不像十三庭那样冰冷阴沉,这里的都是再平常不过的老百姓,模样看着真是亲切极了。

萧忱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向往,眸光下的暗沉被暖阳般的笑意遮掩住,安抚似的轻笑道:“看把你迷的,不要看了,等出来的时候,四哥再带你到处转转,好么? ”

楼泠一口答应:“好!”

等到了最繁华的地段,楼泠亦步亦趋地跟着萧忱跨过一道门槛,然后一抬眼,登时傻掉了。

入眼是装潢极为华丽的大堂,大白天也是灯火通明,更让人目不暇接的是其中来来往往,形色各异的美人,楼上不断有嬉笑打闹之声入耳,还夹杂着不少□□交缠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楼泠简直要被闪花了眼!

就在此时,二楼楼梯的拐角处,一道极为醒目的人影将她的目光拉了过去。

那是个长发红衣的男子,步态带着浑然天成的从容,红衣黑发雪肤,五官妖冶,更为难得的是,这男人生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眼角绯红修长,眸色是深邃的黝黑,只一个平淡的眼神,便能将人的魂魄都勾了去。

楼泠直直地看着那双眼,正有些沉迷于美色无法自拔,肩膀却突然被人重重一拍,神思猛的被拉了回来。猛的一回头,脸上的恼怒在来人的嬉皮笑脸里加剧。

上官昱背着手从她身后嘻嘻哈哈的绕出来,道:“哟,真是难得,你这样不解风情的人竟然也会来这种地方了!”

楼泠反唇相讥:“猫猫狗狗都能来的地方,我怎么不能来?倒是你,一个男人来倌馆做什么?若是被人当成了卖的,可别让四哥救你!”

上官昱道:“为幼不敬!叫别人的时候一口一个四哥一个大哥,怎么换了我,不叫是不叫,一叫起来就连名带姓的喊!”

楼泠道:“你为老不尊!我自然是礼尚往来!”

自打熟稔之后这二人便一直以这种斗嘴的方式相处,结果往往是以旁人的阻拦告终。上官昱一边恨恨地把楼泠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如同鸡窝,一边对着其余的两人叫了一声:“四哥,六哥!”

玉生香微微颔首算是应了,倒是萧忱皱起了眉问他:“你来做什么?”

上官昱一边躲过楼泠飞来的一脚一边笑道:“来玩啊!我跟着你们一路下来的,就顺道来看看六哥!”

楼泠道:“玩什么?!莫不是来六哥这儿玩男人的!”

上官昱笑骂一声:“去你的!”

萧忱转过头颇为无奈地对面色平淡的玉生香道:“他二人就是这般,一刻也不消停。你不要见怪。”

玉生香的目光落在楼泠身上,似是在打量,片刻之后出声道:“这是十三妹么?”

楼泠刚刚瞪了上官昱一眼,听见美人六哥仿佛是在叫自己,赶忙换上一张笑脸,也叫了一声:“六哥!”

萧忱道:“这是楼泠,你唤她阿泠便好。”

玉生香点头,目光在半空中与楼泠相接,见她眉眼弯弯,眸色浅淡的眼底满是笑意,目中便闪过一丝意味不明。

据二人说过几日还有一项生意要在这里完成,上官昱拍拍屁股走人了,楼泠跟着萧忱一同留了下来。

不想竟是个不眠之夜。

楼泠做好了迎接梦魇的准备,细细回想着今日所发生的,明明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她却总有一种来了好多回的错觉。想着想着,头便又开始疼,却抵挡不住睡意的来袭,片刻之后便会周公去了。

到了后头果然又是惊醒的,大开的窗户吹进来阵阵凉风,将她的睡意吹散了七八成。见外头月色极好,索性直接披衣下床,去后院吹风赏月去了。

春宵楼自然没有十三庭的占地面积广,到了夜晚却比白天还要热闹,相比之下后院便有些万籁俱寂的味道了。她一路走走停停打发时间,不知不觉间却停在了一处竹屋门前,盯着那扇门看了半晌,鬼使神差地推开。

屋中并无他人,然而楼泠站在原地,鸡皮疙瘩止不住的蔓延,一种悚然之感从四肢遍布到五脏,霎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正堂里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的,却是一个牌位!

一个没有名字的,空白的牌位!

整间屋中只有牌位两旁的白烛摇曳出微弱的灯火 ,一个衣架子靠墙而立,那上面赫然是一件黑色的外袍!暗沉的颜色与墙上的影子几乎融为一体,乍一看,竟像个张着双臂,却没有头没有四肢的孤魂怨鬼!

楼泠脸色惨白,只觉背后一阵发凉,踉跄着退后,几乎是以落荒而逃的姿势逃离了这个地方。

一双藏在暗处的眼看着她面带惊惧渐行渐远,潋滟目光下,是缓缓结上的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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