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湖中小岛旁,李笠和武祥正在放排钩,因为两人以前经常放排钩,所以动作娴熟,但依旧小心翼翼,防的就是排钩缠绕,再无法解开。

李笠之前有“奇遇”,得免当月捕鱼定额,现在专门捕捉鲢鱼白鲢、花鲢,但晚上不是捕捉鲢鱼的时候,他自然要做“兼职”,放排钩钓鱼。

钓的不是小鲤鱼、小鲫鱼,而是价值更高的“黄芽子”。

“黄芽子”即后世所称的黄颡鱼,根据各地不同的叫法,又有嘎牙子、黄腊丁、黄骨鱼、昂刺鱼的别称。

黄颡鱼类似鲇鱼,体无鳞,通体黄色,其成熟个体尺寸相对小些,肉质鲜嫩,拿来烹饪有许多做法,在鱼市出售,能卖出不错的价钱。

但是,竹制鱼卡子较难钓到黄颡鱼,因为这种鱼是肉食性鱼类,性凶猛,喜欢吃活饵,或者“荤饵”。

所以,李笠这次用的排钩,和往常不同,子线末端用的不是竹制的“鱼卡子”,而是铁制鱼钩。

许多子线鱼钩排列在一起,很容易相互缠绕,李笠是将排钩圈在箩筐里,子钩分别钩在箩筐边缘。

放线的时候要慢慢放,避免子线纠缠。

鱼钩很常见,但用鱼钩来做排钩,对于寻常渔民来说是一种很奢侈的行为,因为排钩动辄用到数十、上百个钩,而鱼钩不算便宜。

若把鱼卡子换成铁钩,把诱饵从谷子换成蚯蚓,成本不低。

只有实力雄厚的鱼主们,才舍得给手下配上用鱼钩做子钩的排钩。

而李笠此次得免当月捕鱼定额,时间充裕了许多,所以他要抓紧时间大干一场,不惜为此下血本。

眼下他放的排钩,长二十余丈,子钩四百个,光是为了买鱼钩,就花了上千文。

简单平均下来,一枚鱼钩的价格超过一文,还算是铁匠给的优惠价。

这年头可没有商品化的鱼钩,寻常人想要鱼钩,得找铁匠现做,而铁匠对于这种买卖一般懒得搭理。

因为制作鱼钩虽然简单却费事,人力、物料成本就摆在那里。

若鱼钩要得少了,铁匠宁愿不做这买卖,只有一次性“批发”够一定数量,人家才愿意接活。

对于武祥来说,放一个价值上千文的排钩,不小心翼翼才怪,虽然最近这段时间他跟着李笠做事,动辄就赚“千钱”,但心态依旧没有变。

他渐渐长大,大概知道家中状况,也知道自家往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积蓄,能有四千钱都不错了。

眼下,一副排钩就抵他家之前小半的积蓄,哪里能不小心。

二十丈的排钩,分量十足,两人放完排钩后,把船摇到一旁岸边,系好缆绳,就在船上过夜。

一来是方便第二日一早就能开始干活,其次是守着这价值不菲的排钩,不然万一被别人扯了去,可是会心疼得滴血。

天气回暖,但夜里的湖面上依旧有些冷,两人拉起布制船篷,然后各自裹着絮被,坐在船舱里。

船头依旧点着渔火,李笠借助飘忽不定的火光,拿着一个名为“水怪笼钩”的钩组,向武祥讲解钓鲢鱼的要点。

“水怪笼钩”,是后世一种专门钓鲢鱼、鳙鱼的钩具,李笠用这个时代能找到的材料制作出来,其模样看上去就像一个长着许多触须的灯笼。

笼体宛若后世乒乓球大小,可以开合,而笼体外面、上上下下捆着八个子线,子线末端是鱼钩。

使用时,往笼体里放酸臭的面团,子线的铁钩什么也不挂,然后再用面团把整个笼体和子线都裹起来,一个钓饵制作完毕。

武祥之前从没见过如此奇怪的钓钩,他眼前这东西,看起来确实像怪物,所以说是“水怪笼钩”,倒也名副其实。

但他想不明白为何钓鲢鱼要用如此钩饵,因为正常来说,专钓鲢鱼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他从小就听人说,鲢鱼主要靠捞,钓鱼时没有谁敢拍着胸脯说,说我这饵入了水,上钩的必然是鲢鱼。

而现在,李笠就是要让武祥知道,钓鲢鱼的秘诀是什么。

这个时代所称“鲢鱼”,有白鲢、花鲢,白鲢即后世所称“鲢鱼”、而花鲢则是“鳙鱼”,这两种鱼对于垂钓者来说是“兄弟”,习性相近,钓法也类似。

相比其它鱼类,鲢、鳙的头部很大,鳙鱼头部更大,所以俗称“大头鱼”。

按照后世进化论的说法,鲢、鳙有这么大的头部,必然有功能上的需求,李笠给武祥讲解道:“头大,意味着鳃大,那么对于鱼儿来说,鳃大意味着什么?”

武祥颇为聪明,想了想,说:“莫非是吸水更多?”

“嗯,是这么个意思。”李笠点点头,尽量用浅显的道理,让武祥明白鲢鲢鳙的生活习性:“马儿四肢强壮,所以跑得快...”

“鸟儿翅膀越大,飞得越高人的嘴巴越大,能吞的东西就越大,而这鱼儿的鱼鳃越大,说明什么?”

“说明它们主要靠吸食水中小虫、浮萍,以此为生,你看,鱼鳃是不是像筛网?筛网越大,滤掉的水就越多,而拦下来的东西自然也就越多了...”

这个时代的人,不可能对水中鱼儿有深入的了解,而李笠知道,鲢鳙属于滤食性鱼类,这种鱼类的进食方式和一般鱼不同,食物为水中小小的浮游动物。

其进食特点为吸食,或者说是喝,而其它鱼类进食是吞咬。

那么,通常钓鱼的钓法:鱼钩挂饵,以饵吸引鱼来咬,对于鲢鱼无效,因为鲢鱼的进食方式是喝不是咬。

而且,鲢喜欢酸、鳙喜欢臭的食物,口味比较重,所以,后世针对鲢、鳙的生活习性,有专门的制饵配方和钓钩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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